长月为觞

一句话双花，心疼乐乐QAQ

依然是山中日常~下章就可以走一丢丢的感情了，毕竟，小孩长大了嘛~

第七章  子虚山（下）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的时候，喻文州的茶早已煮好，正悠然细品，而在他旁边，却有人十分浪费地一口一杯，一副牛嚼牡丹之态。

两人愣了一下，随即，王杰希十分规矩地拱手行礼，“师父。”

相比之下，黄少天十分直接，瞪大了眼睛，“叶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修前几年还日日守在山中，这几年便常常出门不见，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山上就只剩喻文州看着他们修行。而叶修回来的时候，往往会带来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吃的，有用的，都是增益修为的宝物，如今他们屋子里的陈设，就有许多是他带回来的。

“啧，”叶修模样未改，也不见什么风尘之态，闻言瞥了他一眼，“烦烦啊，跟你说了很多次，你该乖乖叫哥大师兄，看看人家大眼儿，多懂事，怎么不好好学着点儿？”

王杰希：“……”

“呸呸呸！你还敢说，真好意思当人师父吗？我俩所有东西都是我师兄教的！”

“小没良心的……”叶修摇头晃脑，一副家门不幸的样子，心痛道：“难道哥没指点过你们，没陪你们练过？”

“……”黄少天难得地卡了一下，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那又怎样！每次叫你你都懒洋洋的……”

“没办法啊，你们太弱，”叶修十分真诚，“哥两只手全让你们都能赢，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啊。”

“我去，叶修来战！”

“战什么战啊，”叶修摆了摆手，从地上拎起一个笼子放在桌上，“要战，跟它战。”

黄少天一看有新玩意儿，立马来了兴致，拽着王杰希三步两步地赶上来，刚刚坐下，喻文州的茶水就已经递了过来，“喝点茶，润润嗓子。”

“呜啊师兄你最好了！”

“杰希。”

喻文州的声音和他人一样，带着些温软的气息，尾音微微上挑，好似钩子一般轻轻巧巧地就能将人勾住。王杰希看着他的笑脸，压下那一瞬间的心慌，双手接过茶杯，“谢谢小师叔。”

茶自然是好茶，芳香沁人，唇齿留香，但眼下显然不是品茶的时候，两个少年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笼子里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只鸟，比鸽子大不了多少，却有着深褐色的羽毛，火红色的眼眸，虽然被困在笼中，但一见着两人，就不自觉地张了张翅膀，目光雪亮，尖锐的喙似乎随时能啄上他们的眼睛。

“这是云隼，六界中飞行速度最快、最灵活的猛禽，”介绍这种事肯定是不能指望叶修的，喻文州十分自觉地开口，“叶师兄费了不少劲才抓回来的。”

“那可不，”叶修冲着两个少年甩来个自认真诚实则欠揍的眼神，“感受到哥的苦心没有，是不是感动得快要哭了？”

黄少天正打量着眼前的云隼，翻个白眼根本不想理他；唯有王杰希还给点面子，意思意思应了一声：“多谢师父。”

“御风浮空之术你们早就学会了，这只云隼，正好用来检验检验。”喻文州手指一动，一条细细的紫色光带从指尖冒出，缠在了云隼的脚上。之前还凶巴巴的云隼顿时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缩了缩身子，再也不敢动了。

喻文州慢悠悠地打开笼子，把云隼抓在手上，顺了顺羽毛，朝两人微笑道：“一个时辰，除了飞，不许用任何法术，抓住了有奖。”

这就是要他们合作的意思，两人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珍奇异兽被抓来陪他们练习，点点头表示明白，黄少天拍着胸脯十分自信，“师兄你放心，这么小小的一只破鸟，我们一定手到擒来，别说一个时辰，只要——”

喻文州将云隼往天上一抛。

“呼——”两人顿时只觉风头如刀，脸如刀割，一时间竟睁不开眼。待他们睁开眼时，哪里还有鸽子大小的破鸟，分明是一只翼展两丈、威风凛凛的鸟中之王！

这云隼生性凶猛，被叶修擒住后施了法缩小身形困在笼子里，如今脱离桎梏恢复原身，双翅一展，立刻冲天而起，直上云霄，速度快如闪电。

黄少天吃了一惊，一声“我靠”脱口而出，人却毫不迟疑，立刻一跃而起，在他身侧，王杰希二话不说，紧紧追上，两人踏空而起，跟在云隼身后，转眼已没入云层之中。

叶修稳坐如山，抬头看了看，眯了眯眼，“你说，他们能抓到么？”

“当然不能，”喻文州给叶修将茶满上，“前辈一路辛苦，若是这么容易就抓到，岂不白费了一番心血。”

“那倒是，”叶修对夸奖从来是照单全收，端起茶杯闻了闻，小小地抿了一口，这才咂摸出点儿味道来，“咦，蓝溪阁后山的新茶？”

“嗯，前辈出去的时候，阿轩来了一趟，送了些东西。”喻文州朝他竖起一根指头，挡在嘴唇之前，神情间带了几分狡黠，“放心，没让他俩知道。”

“你倒是放心，蓝溪阁一撒手就是这么多年，依然红红火火的，”叶修冲他挑眉，“也没生个叛乱。”

“前辈有时间操心蓝溪阁，不如关心关心自家吧，”喻文州抬眼，面上依然笑得滴水不漏，“仙妖交界之处，可不是什么安稳的地儿，新势力立足未稳，根基不深，还得处处留心才是。”

“怎么说也还有你师父那老东西在呢，没事。”叶修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盯着喻文州那毫无破绽的笑容，忍不住笑了一声：“呵，人间有句话，叫做‘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放在你身上倒是合适。”

“不敢当，不过是……”他顿了顿，微微垂下了眼帘，缓缓道：“自当年之后，多留了几分心思在外边而已。”

叶修神情一僵，被这一句勾起那些尘封许久的旧事，顿时半句嘲讽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眼底一片空荡与寂寥，沉默良久，忽然道：“我这次出去，听说乐乐回百花谷了。”

喻文州目光一闪，“一个人？”

“一个人。”

沉默再次降临，四面微风习习，拂过两人衣衫发丝，又是良久，喻文州喟然一叹：“三百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怀着渺小的希望苦苦追寻，和张前辈他相比，我觉得我们已经很幸运了……”他阖了阖眼，喃喃道：“真的，很幸运了……”

他的话语过于沉痛，凝聚了太深太重的悲伤，似乎就连夜风都为之停滞。数百年的岁月在眼前走马灯般匆匆划过，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稳重平静的面具。

叶修在腰间摸索了片刻，摸到一直别在腰间的烟杆，似乎想要抽出来吸两口，却又想起什么，松开了手。没抽成烟的他显得有些焦躁，挺了挺腰，轻轻敲了敲桌子，“好了文州，再这样就不像你了。”他定了定神，转头看了看他们住了十年多的屋子，想起一事，便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什么时候把东西还给他们？”

喻文州显然不是放任自己情绪的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应有的清明，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再等等吧，他们尚未修得金身，第一次天劫都未经历，就这么把冰雨和灭绝星辰这样的神器给他们，怕是会有反噬。”他笑了笑，不知是在安慰叶修，还是在说服自己，“别冒险，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再多个十来年也无妨。”

“也是，一步一步来吧，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叶修想了想，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前辈请讲。”

“下回出去的时候，我给他们弄个武器回来吧，好歹先练练手不是？”

“果然还是前辈思虑周全。”喻文州想了想，唇角轻轻一勾，眼神亮了亮：“正好，他们也该历练一下了。”

叶修“啧”了一声，挑挑眉瞅向他，他坦然回望着——片刻后，两人都微微笑了起来。

一个时辰的期限内，他们果然没能抓到云隼，反而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地面之后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而喻文州只是轻轻抬手，指尖光芒一闪，云隼哀鸣一声，就乖乖地飞了回来。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两人从勉强能合作着按时抓到，到比赛谁更先抓到，再到一边天上地下地斗法一边毫发无伤地抓到，把人家威风凛凛的一只猛禽折腾得狼狈不堪、满身颓废，好不可怜。

待到喻文州终于大发慈悲地解除束缚放它自由之时，两人的御风之术，便又更上了一个台阶。

又过了几个月，叶修再次出门后回来之时，带给两人一样武器一本秘籍，两人还没仔细看看，就被喻文州大手一挥，关进了幻境之中。

——开玩笑，那可不再是凡间刀剑，而是蕴藏了灵力的法器，真要在这院子里练来，屋子还不得被拆个干净？等他们把招式练熟能自由控制了，再放出来吧。

正好偷个闲。

辛苦带了十年孩子的喻文州心安理得，挥挥衣袖跟叶修打了个招呼，便回了自己房间，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留下叶修在院子里，看着半空中悬浮着的两个白色光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蓝溪阁带孩子的方法怎么还是这么简单粗暴。”话是这么说着，他的语气里却全无同情之意。目光渐渐定格，透过那小小的光球，叶修似乎看见了多年之前，自己造访蓝溪阁时碰巧见到的、那人生生打破幻境脱困而出时眼中那瞬间的光彩——也许就是从初见的这一刻开始，他就成为了自己漫长岁月里，最为灿烂的光。

“好好修炼吧，哥还等着你呢……”一声叹息轻若鸿毛，就这样消散在风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