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为觞

剑圣大大生日快乐！你最可爱啦！

再发一章，从下章起其他人物就要慢慢出来啦~

明天出门旅游，两周后回来，回来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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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出山

子虚山的天气一向是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眼下正是春夏之交，入夜过后，四野宁静，偶有微风，是最让人舒服的温度。

王杰希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手臂露在外边，双手交合盖在腹部，睡姿十分安稳。

本是再平常不过的夜晚，直到他的房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有人探了探头，然后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

子虚山会有贼吗？答案当然是不会，十多年来一直都只有他们四人在，所以谁都没有锁门的习惯，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半夜不睡，来当个不速之客。

来者反手关上门，熟门熟路地就往床的方向走，才走了两步，本来规矩躺着的王杰希突然坐起，一抬手，一道幽绿的光芒就朝来人打了过去。

来人一拧身就避开这一击，同时伴随着压低了声音的大段控诉：“我靠大眼你要谋杀啊，还有没有点兄弟之情了？要不是小爷我反应得快躲开了否则不得冤死啊！”

不是别人，正是黄少天。

王杰希坐起来，穿上鞋子，语调冷静，一点没有刚从沉睡中醒来的迷糊与困意，好像根本没有睡着似的，“谁让你半夜不睡闯我屋来？”

他们刚来之时，住的是同一间房，从满了十岁之后就分了两间各住各的，像这种半夜不睡摸到隔壁来的情况，还真是没有发生过。

“哎呀大眼我这不是有事找你商量吗！怎么这么小心眼，明明差点被你打到的人是我，你生哪门子气！”借着窗外的点点星光，黄少天能看见王杰希明显不怎么高兴的神色，可他是什么人，哪会被这黑脸吓到，张口就倒打一耙，十分自然地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朝他招招手，“来来来，跟你说正事呢！”

“你？”王杰希的口气中充满了不信任，话是这么说着，人却还是走了过来，坐到他的旁边。

两人都没有要点灯的意思，黄少天等他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缓缓道：“我有一个想法。”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话也是前所未有的少，王杰希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点点的星光并不足以看清两人的每一个神情，只听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的疑问。

“我要下山！”

“什么？”

“我说，我要下山！”终于把憋了半夜的话说了出来，黄少天仿佛被开了闸，一口气道：“你听到下午叶修说的那些话了吧，靠，一口一个小家伙，始终把我当小孩子！是！这十多年是被他养大的，可那又怎么了，我已经长大了！”黄少天越说越激动，音量也渐渐地控制不住，喘了口气，这才又压低了声音，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再这样待下去，在他眼里我就始终是个小孩，永远长不大！我必须离开，必须让他们知道，我、长、大、了！”

王杰希没有说话，只是搁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缩了一下。

“你也一样！”黄少天发泄了一阵，盯着王杰希，昏暗的夜色也阻止不了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你也不想一直被他们当小孩子吧，你也想证明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本事吧，咱们修行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老死在这山里的！我就不信了，凭我们两个在外边会活不下去？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一起走！”

那只手悄然握了起来。

哪只雏鹰没有离巢高飞的渴望，哪个少年没有闯荡天下的梦想，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当年少，正应轻狂，正该走出安稳的庇护所，去找到自己的方向。

黄少天锐气正盛，然而，纵然也难免心动，王杰希却没有被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少年意气冲昏头脑，他定了定神，压下心中那一瞬间的澎湃，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声线，问道：“你决定了？”

“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话算话一言九鼎难道小爷会骗你！”黄少天猛地拍了下桌子，“嘭”的一声响，在黑夜中显得十分突兀。

“……你是想这大半夜把师父和小师叔都叫起来商量吗？”

“当然不是！”黄少天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压低了声音，急道：“我怎么能直接告诉他们啊，当然先来跟你说好啊！咱们先统一阵线，然后明天再去跟师兄说！师兄那么疼咱们，一定会答应的！”

王杰希沉默了片刻，泼了一盆冷水过来，“万一我不答应呢？”

“王杰希你是不是男人啊！是不是兄弟啊！”黄少天顿时急了，“你难道就甘愿在山上过一辈子吗！”

一辈子？

这一个瞬间，王杰希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下午与那人对弈时他低眉轻笑的模样，心中猛地一跳，便在此时，黄少天的喋喋不休再次朝他耳朵涌来：“是男人就要出去闯荡啊！一直待在山上算什么，那人间读书读完了都得去科举呢，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小孩子吗！你这样我很失望的！会看不起你的！真的会看不上你的啊！”

王杰希微微地吸了口凉气，压下那一瞬间的心慌意乱，果断地跟他顶了起来，“谁稀罕你看上？”

“我……”黄少天噎了一下，随即“靠”了一声，“你不稀罕我是吧，那你想让师兄想让叶修也瞧不上你？你看看平时我们跟叶修过招时他那副样子，再不努力变强，他就永远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永远不会平等地看我啊！”

“你就这么关心师父他怎么看你？”

黄少天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小动物似的，全身的毛都要炸了起来，“我、我哪里……是啊！难道你就不在乎吗！我跟你说啊，男人就要……”

“行了闭嘴，”眼看着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王杰希果断地叫停，握成拳头的手在桌上轻轻扣了一下，“我跟你去。”

“真的？你说真的？一言为定，不骗我？”

“你蠢成这样，骗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黄少天难得得没有反驳，或者是压根儿没有留神听他说了什么，他一张口人已经蹦了起来，一叠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跟他们说！就这么定了啊！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回去睡觉了大眼你也早点睡吧好好休息！”话音落时，仿佛怕王杰希反悔似的，他已经一溜烟地到了门口，将门一开又一关，跑了。

徒留王杰希坐在原处，微微低下了头，只有浅淡的星光落在他的身上，周围却全是黑暗。

到了第二日，做过了日常早课，黄少天就拉扯着王杰希，跑到了叶修和喻文州面前。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见他俩跑来，黄少天还一脸严肃的模样，叶修不由得一乐，“哟，烦烦怎么了，又想挨揍了？”

黄少天狠狠朝他扔过去一个白眼，也不理他，直直地看着喻文州，言简意赅，掷地有声：“师兄，我想下山！”

那一个瞬间，子虚山上的风都停滞了。

叶修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黄少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喻文州眼底有明显的惊讶之色，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杰希看着他们几人神色，神情未改，但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心虚地略垂了垂眼，缓缓道：“师父，我也想去。”

沉寂终于被打破，叶修没有应他，而是转头和喻文州交换了一个眼神，喻文州看了叶修一眼，又看向面前两人，唇角微微勾起，问道：“少天，杰希，你们商量好了？”

“对！”黄少天点头，“我们决定了，要去外边的世界看看，要去好好历练，闯荡一番！”

“呵，”叶修忍不住出声，“你是嫌你师兄的幻境花样不够多？”

“我师兄当然是最好的！可那不一样！”黄少天向来不允许别人说喻文州半句不好，气冲冲地顶了一句回去，又看向喻文州，露出个又讨好又乖巧的笑容来，“哎呀师兄，你想想啊，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跟大眼书读了那么多，各种招式法术也学了这么多了……”

叶修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勉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酸涩，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揍：“还不是哥的手下败将，且嫩着呢，就想出去闯？”

“呸！叶修你要不要脸！几百岁的老东西了还来欺负我们有意思？”黄少天瞪了他一眼，又转头跟喻文州讲道理，“总之师兄，你说过，凡事要自己尝试了才知道对不对好不好，如今我跟大眼就想出去看看，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水平，这样找到自己的缺点，才能更好地提高啊，你说对不对？师兄，我的好师兄，你最疼我的了，就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

喻文州早已还保持着微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看起来有些僵硬。他听着黄少天的话，目光却是落在旁边的王杰希身上，盯着他缓缓道：“杰希，你也是这么想？”

王杰希张了张嘴，明明有一肚子理由可以说，可他偏偏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似的，只好点了点头，“是，小师叔。”

“你们都商量好了，现在才来通知一声，眼里可真有师父、真有师叔啊！”叶修似乎真的动了气，狠狠一甩袖子，冷笑道：“知道外边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吗，一张白纸还敢往染缸里跳，生怕自己死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生生扼住了咽喉。那一瞬间，他一向对万事都不在意的脸上弥漫着沉沉痛色，那无法触碰的伤口似乎被人狠狠撕开，再一次地鲜血淋漓。

黄少天和王杰希似乎都被他吓住了，尤其是黄少天，瞪着眼张着嘴，满脸都是惊讶。唯有喻文州投向叶修的眼中写满了理解，看着他的模样，阖了阖眼，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绪，半晌，方才轻轻叫了一声，“叶师兄。”

叶修没有应他。

喻文州也不以为意，自顾自道：“他们都长大了，东西也学了不少，等闲之辈也奈何不了他们，出去看看也无妨。”他笑了笑，接道：“只是，需要多带一些防身之物，劳烦师兄去走一趟，再寻些法宝回来吧。”

叶修看着他保持得完美的笑意，再看看那两个小兔崽子，满腔情绪无处宣泄，心中堵得发疼，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想再跟他们打了。

黄少天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心慌，完全来不及思考，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等等！”

叶修骤然回身。

黄少天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道刚刚是中了什么邪，但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我跟你去呗……”转念之间，他已经想到了好的理由，昂了昂头，道：“反正要出去，跟着你先去看看，也挺好的嘛！”

叶修没有像往常一样随口嘲讽回去，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眸中仿佛涌动着岩浆，灼热又灰暗。良久，他方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走吧。”

“啊、哦……”黄少天暗暗松了口气，朝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剩下两人，跟他们摆了摆手，“那师兄大眼，我去去就回啊！”

喻文州默默点头，他便三两步追上叶修，两人腾云御风，很快就没了踪影。

子虚山再次安静了下来，静到王杰希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觉得吵闹，看着眼前的喻文州，下山历练明明应是合情合理的好事，可现下他却莫名心虚，“小师叔，我……”

“我还有事，”喻文州笑意早已没了，脸上满是淡漠，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甚至不再看他一眼，径自转身，往屋里走去，“你自己练功吧。”

王杰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孤单到刺眼，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