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为觞

 乐乐心里苦，但乐乐不敢说~~

第十七章  星落

张佳乐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可当他说完这平平淡淡的百余字，身边两人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崇敬与感慨之色，王杰希轻轻叹了口气，“了不起。”

张佳乐顺口就来，“你也……”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把后面的“一样”吞回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努力吧！”

一旁的黄少天沉默许久，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此时忽然问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啊？”张佳乐察言观色，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忖度着，面上却是疑惑：“哪里还有什么然后？”

“我是说，剑圣呢？堂堂剑圣，难道就真的这么没了？”黄少天急切起来，追问道：“师兄说轮回司掌管仙界生死之事，仙人只要留有一丝神魂不灭，便可通过轮回井重入凡间，重修仙途，难道剑圣没有？”

“呃……这有没有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杰希眯了眯眼，“你应该和他们都很熟悉的吧，怎么会不知道？”

张佳乐梗着脖子咬定了不认：“我当然不知道了，他又不是我百花谷的仙你们说是吧，怎么好干涉呢？”

“不是百花谷的怎么了，不是就不能关心一下了啊？你们不是朋友吗，是朋友就能这样撒手不管吗？乐乐我跟你说你这样真是太过分了我太失望了！”

张佳乐：“……”

时隔多年，张佳乐终于再次体会到了有口难言的委屈，与祸从口出的悔意。

旁边的王杰希也不甘示弱，盯着张佳乐的神色，肃然道：“那好，我问你，五圣之中，除剑圣之外，另外四个是谁？”

“……完了完了老叶和文州知道一定会追杀我的吧真是倒霉但是这个说了也没事吧反正他们连剑圣都知道了而且也不要紧反正他们不会知道别的……”张佳乐内心无比纠结地碎碎念了一长串，顶着王杰希审视的目光，终于定了定神，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开口道：“咳咳，他们啊，被称为斗神、拳皇、星主、枪王。”

“星主？”

张佳乐心里咯噔一下，眨眼装傻：“怎么了？你们听说过啊？”

“又是星主，我们前两天才听说过来着。”黄少天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过来，兴致勃勃地指了指王杰希，“有个占山为王的妖怪，我俩去伸张正义，结果那家伙一见大眼就跪了叫他星主，诶你们认识的吧那人跟咱大眼很像吗？我以为他这个大眼天底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虽然，确实也没有第二个，但现在张佳乐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只好故作惊讶地看向王杰希，在对方沉默注视之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圈，最后摇摇头，“也不能说很像吧，最多，嗯，这个脸型这个身材，有点相近。”他扬手拍在黄少天肩膀上，哈哈大笑，“哎呀我跟你说，那个小妖精哪有资格能见那位星主大人的面啊？不知道是几百年前远远瞅了一眼，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看着相似的认错了也正常嘛！”他又去拍王杰希的肩膀，“大眼儿你说是吧？”

王杰希默默看着他，眸光微动，忽然勾唇一笑，“说的是。”

本就心虚的张佳乐手一抖，从他肩膀上跐溜一下，滑下来了。

王杰希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盯着张佳乐的眼睛，神色坚定，缓缓道：“不过，还有个问题想问问前辈。”

张佳乐脸色微微变了。

黄少天并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流汹涌，正咔吧咔吧吃着菜，忽然听人叫了他一声“少天”，才一抬头，眼前就是一花，“咚”的一声，额头直接砸在桌上，晕了过去。

“哎哟我天！”张佳乐吓了一跳，连忙将他脑袋扶起来，仔细看看没磕破，才松了一口气，将他手臂抓过来让他趴好，装成了一个不胜酒力醉过去的模样。将他收拾妥当，张佳乐这才转过头看向王杰希，挑了挑眉，恢复了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行了，说罢，想问什么？——诶先说好，你问你的，答不答可在我。”

王杰希目光似有实质，沉沉地压在张佳乐身上，“我想知道，那位星主大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嘿，凡人啊，”张佳乐笑了一声，眸中掠过一丝锐利，可面上却还是那漫不经心的神色，懒懒道：“不要妄窥天机，会折寿的。”

王杰希不为所动，对那声“凡人”那句“折寿”充耳不闻，连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我不在乎什么天机，我只想知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仙界魁首，能跟你什么关系啊？”

“据那小妖说，他曾与一位姓喻的阁主一起出现还曾指点过他，我猜，那应该就是我的小师叔喻文州。他在几百年前和一个长得与我相似的上仙同游，几百年后又从凡间找到了现在的我——”王杰希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有几分凌厉，语气咄咄逼人起来：“你却告诉我，这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张佳乐：“……那小妖是谁，爷要拔了它舌头……”

百花谷主微弱的声音被王杰希直接忽略，他盯着对方愈发纠结的神情，一鼓作气：“还有，你与我们素昧平生，能认出我们还可以解释说是因为与师父他们常常谈起，可你刚刚称我‘大眼儿’，这个诨名不该有旁人知道，而且你语气如此自然，真不像是对一个初见的后辈。

“所以，张佳乐前辈，你应该什么都知道，告诉我，当年那位星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王杰希顿了顿，心中有一瞬间的忐忑，却被他严肃的神色很好地掩饰过去，“他和我的小师叔，又是什么关系？”

张佳乐沉默着。

王杰希也不着急，只是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像一只锁定了猎物的猫。

在他们身侧，是昏睡过去的黄少天；周围，是吃喝的客人来来往往；再远处，是满目人间烟火色——苍穹之上，是否有谁静静旁观，执掌着一切悲欢？

张佳乐长长叹了口气。

王杰希心跳加速，暗暗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聪明人，真是太讨厌了……”那句腹诽终于被他说出了口，张佳乐冲着王杰希咧嘴一笑，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指间忽然亮起一道光芒，打在了王杰希的额上。

先后弄晕了这两个的张佳乐心里还是有点得意的，想着回去可以吹一吹，一时有些美滋滋。傻乐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正事，伸手到王杰希的脑袋上，掌心光芒汇聚，小声地嘀咕道：“大眼儿啊你可别怪我，谁让你知道这么多来着，赶紧忘了吧忘了就没事了……”他又转头看看黄少天，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能说出来。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早点回来吧，挺想你们的。”

 

冰蓝色的剑光划破天地，变幻出云雾般的层层光影，遮蔽了全部的视线。风声尖利，连空气都为之退避，却有一杆乌黑的战矛猛地刺出，于层层光影中准确无误地刺向那最为锐利的一点，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冰蓝的长剑显出身形，无形的力量从剑与矛交汇的那一点散发出去，掀起他们的衣摆与长发。

男人慵懒地笑着，张开嘴似乎说了什么，他对面的青年突然涨红了脸，嘴巴飞快地动起来，手腕一抖，长剑再次舞动起来。

 

垂杨绕岸，随风轻摇，小小的扁舟浮水，无桨亦无舵，就这么随波飘荡着，也不知将要去往何处。

船头设着一张小案，旁边跪坐一人，正安安静静地烹茶。他眉目静雅，一身白衣如雪，手指白皙而修长，动作不疾不徐，悠然自得。

忽有一叶乘风而来，自他脸颊之侧翩然滑过。他动作不停，只是略一抬眸，就见对面已有了一人，那人身着青衫，正朝他微笑。

 

剑与矛的纠//缠一路从天上又到地上，来来回回胜负难分，眼见得又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的大树被一剑拦腰斩断，男人终于忍不住地“啧”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带着笑意，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戏谑，“你能不能稍微爱护一下花草啊？”

“滚滚滚滚滚滚滚！”一连串的话不带喘==-气就朝他砸了过来，青年当头一剑，大怒道：“闭嘴！你有种别躲啊！正，。，面==上、‘’啊！还是不是男人啊！”

被质疑了的男人眼底掠过一丝暗色，轻轻哼了一声，趁着两人再一次逼近，忽然将手中战矛一扔，居然直接以胸膛去迎上了长剑。

青年吓得脸色都变了，方向急转，可长剑去势太快，他情急之下将剑脱手甩出，而自己则收势不及，径直朝男人撞了过去。

两人撞成一团，男人一把将青年抱】】【紧，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算是停了下来。

“靠啊！你发什么疯！你不知道本少的剑有多快啊！万一刚刚没收住怎么办，你是皮痒了非得让冰雨给捅几个窟窿才舒服是不是啊！”

男人一手揽着他，一手掏了掏耳朵，“你刚刚说什么？我不是男人，嗯？”

“怎、怎么！你看看你干的那些事，还有没有点自尊心了啊！躲躲闪闪偷奸耍赖的，简直——”

“你说得对，所以准备好了吗？我决定现在就——”男人突然翻过身，一把将青年压在身000下，看着他忽然瞪大的眼睛，缓缓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正、面、上！”

灼=-=-热的气息迅速地染红了他的耳朵，连带着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怪陆离，就连呼吸都被掠夺，如一条离了水的鱼，再如何挣扎，也躲不开渔翁的掌心。

“你这……老混蛋……”

 

船行悠悠，茶香袅袅，两人对坐船头，风光一时如画。

白衣人慢悠悠地完成最后一步，将茶倒入杯中。热气蒸腾，为他本就温和的眉眼更增添几分水色，青衣人默默看着他的模样，忽然道：“感觉……好久没有见你了。”

“是么，”白衣人轻笑，他眼角微挑，正是桃花之像，此刻朝对面投去淡淡一眼，却偏有无限意味深藏：“看来我的魅0、、0力不够大，居然让你转眼就忘了。”一面说着，一面将那青瓷茶杯递了过去。

青衣人被他呛了一句，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他生有异相，有一只眼看起来比另一只稍大，素来气质清冷，此刻伸出手去，却不去接那杯子，反而是握住了他的手，盯着对方那含笑的桃花眼，满脸认真，郑重道：“不，我只是想，每天都和你在一处罢了。”

白衣人愣了一下，对他来说，运筹帷幄处变不惊乃是常态，能让他愣住的事情真是不多——而他对面这位，毫无疑问，在这“不多”之中，占了颇大的一块。他垂下目光，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嘴角勾了勾，轻笑道：“几年不见，你可真是……直接……”

笑声如羽毛般从他耳畔扫过，他挑了挑眉，“还有更直接的，你要不要试试？”话音落下，根本不待人回答，空着的手轻轻一拂，二人之间的几案、杯盏就统统不见了踪影，交握的手用力一拉，便将人径直扯进了怀=-=、。里。

“啊——”

王杰希突然惊醒。

他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全身上下几乎连血液都要烧了起来，眼前炸开一片五颜六色的光，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

“我靠！”

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整个世界都抖了一下，王杰希身体微微一震，下意识地循声看去，眼神渐渐聚焦，总算开始恢复神智。

黄少天就在旁边，惊醒的动静之大几乎掀了桌子。他身体有些轻0==-0颤，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脸色有些泛===-0红，微微=-=-喘00=-=-00着气，眼神茫然了一阵，也才渐渐回神，看向王杰希。

两两相望，眼神中各有各的狼狈，各有各的……

“哟，二位公子可算醒了啊，可还醉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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