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叶黄/王喻】故剑(33)

今天是2017年上班/上学的最后一天啦!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么么哒!


第三十三章   故地


中草堂再次迎来了访客,只是这一次的客人有些特殊。

王杰希从踏入中草堂范围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隐隐有什么不对,好像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中牵引着他、呼唤着他,又感觉有无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探寻的、激动的、怀念的、敬畏的,可当他转头去看的时候,却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他看向自己侧前方的喻文州,他白衣飘飘,好似凌波踏雪,卓然清雅,泰然自若,熟门熟路地带着他穿过重重殿阁,却未直奔正堂,而是拐过几个弯,到了旁边的一座小院之中。

院内正屋高悬三字牌匾:微山居。

换做别的什么人,必然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崇敬之情,但此刻的王杰希却并不知道,这平平无奇的小院,正是中草堂主处理日常事务、接待来客的地方,而门口等着他们的人,也正是此时的中草堂主,林杰。

林杰身穿一袭墨绿衣袍,腰间系着一枚翠绿通透的玉佩,人如松柏,静静地站在微山居的门口,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两人。

——准确的说,他只看了一人。

王杰希紧跟在喻文州身后,一面走着,一面暗中观察着四周,神情还算镇定,但目光中却难免透着几分青涩与紧张,如一杆刚刚拔节而出的竹,稚嫩却挺拔,可用不了多久,就能长成一杆凛凛风骨的翠竹,风吹不倒雪压不折,足以撑起那片属于他的天空。

仿佛又是当年啊……

林杰心中感慨,想起过往种种,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打起精神移开目光,脚步未动,只是拱了拱手,招呼道:“喻阁主,许久不见了。”

喻文州在他身前一丈处停下,略微躬身,颇为恭敬地回礼,道:“晚辈见过林堂主。”顿了顿,又笑了笑,道:“前辈还是叫我文州吧。”

林杰一笑,不置可否,目光落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杰希身上,眸中神色闪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喻文州看在眼里,适时出声,道:“杰希,林堂主可是仙界前辈,还不快快行礼?”

王杰希自然照办,正要躬身,就听喻文州淡淡地补充了两个字:“大礼。”

王杰希顿时愣住,在他的印象里,就连叶修和喻文州都未曾受过他与黄少天的跪拜大礼,怎的对这从无关系初次见面的林杰竟要他行大礼?

他没有说话,却也没动,转头疑惑地看向喻文州。而喻文州只是默默地看回去,从他的目光中,王杰希十分清晰地读出了他的意思,坚定而不容反驳——跪下。

王杰希抿了抿唇,转头看了对面的林杰一眼,最终还是低下头,撩起衣摆,双膝及地,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晚辈王杰希,拜见林堂主。”说着便俯下身去,深深地拜倒在林杰面前。

林杰神色看起来有些激动,看着那伏在地上的人影,千百年的画面次第闪过,晃得他连眼睛都觉得疼痛,不由得狠狠地闭了闭眼,压下自己起伏不止的心绪,却仍旧禁不住声音微颤,“好、好……你快起来!”

喻文州默默地移开目光,看向了别处。

这声音里蕴含了太多厚重的情绪,王杰希听得心中一动,脑海里隐隐地似有什么念头闪过,却又如飞鸿掠影,渺渺而去,再也无迹可寻。

待他站起,就听林杰又道:“我、我听文州说起过你,他说,你悟性不错。”

王杰希略低着头,应道:“晚辈资质平平,是小师叔不嫌弃。”

小师叔?林杰呆了一下,立刻看向喻文州。

喻文州默默地望天。

林杰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王杰希,放缓了语气,露出几分慈爱神色来,又问道:“这一路可还顺利?我看你已经渡过二次天劫,修得仙身了。”

“一切都好,”王杰希恭恭敬敬,有问必答,偷偷看了喻文州一眼,接道:“都是小师叔教得好。”

林杰:“……”

“咳咳,”喻文州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杰希,我与林堂主还有事要谈,你要不先在外边等等?”

林杰闻言也点了点头,接道:“也行,你就四下转转吧,中草堂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王杰希看看林杰,又看向喻文州,见他没什么不赞同的神色,才应了一声,朝二人行礼告辞,慢慢地退了下去。

看着王杰希的身影从院门口消失,林杰立刻转向喻文州,一副被人抢了东西的模样,气势汹汹:“我才是他师父!”

喻文州:“是是是。”

“所以你这小师叔是怎么回事!”

喻文州将当年之事说了,一切责任毫无负担地推到叶修身上,末了一声叹息:“我也不想的,每次他这么叫我,我都……”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词,最终给出两个字:“别扭。”

林杰一想,这种事的确是叶修能干出来的,默默地又给他记上一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侧过了身子,道:“罢了,进去说。”

喻文州点头,正要迈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杰希随便逛的话,没关系吗?”

“没事,刚刚吩咐了,弟子们都老实待在屋子里不准出来,就由他自己走走吧。”

“那就好,”喻文州点点头,轻笑道:“可别碰到个不长心的说漏嘴,就麻烦了。”

林杰也跟着点头,“放心,”才说了俩字,脸色忽然变了变,“呃……”

喻文州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忘了一件事,”林杰扶额,“乐乐替老韩来传个话,昨天才到,我留他玩几天,这会儿也在呢……”

喻文州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顿时松了一口气,“放心,听少天说过,张前辈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每天不睡到大中午,是不起床的。”


王杰希漫无目的地乱逛着。

中草堂的建筑格局十分对称,严整大气,恢弘壮丽,王杰希一路看下去,居然连个活物都没有碰上,不由得心生疑惑,暗道这偌大一个仙门是怎么回事,空空如也,难不成要关门大吉了?

不过王杰希向来不会在背后说人长短,念头略略一转就不再纠结,只随意地往前走着,周围的环境装点渐渐地带了几分清幽雅致,再转过几个弯,不经意地一眼看过去,居然看见了一个人影,再仔细一看,竟然还是熟人。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咦”了一声,随即兴冲冲地朝他招了招手,“老王!”

王杰希被这个称呼叫得默然,不知到底是应还是不应的好,原地站了片刻,还是朝那院子走去。

院内栽着不少花卉,此等仙家福地自然四季如春,红红白白的花儿开得正好,争奇斗艳大是热闹。张佳乐依然是那身绯色的衣裳,模样也没什么变化,眉眼鲜艳明亮如故,站在那绚烂花丛中,透出勃勃的英姿,冲着王杰希挑眉笑道:“几年不见,你都已得仙身了啊,恭喜!”

王杰希走到他身前,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前辈好。”

“好着呢好着呢,”张佳乐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烦烦呢,文州呢,老叶呢?”

“小师叔在与林前辈说话,烦烦和师父还在人间游历。”

“啧啧啧啧,”张佳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上下瞥着王杰希,悠悠打了个响指,道:“那我知道了。”

王杰希看着对面这个已经活了几千年知道他们很多事的家伙——而且很明显,从他嘴里套话比从喻文州叶修嘴里容易多了。一念及此,王杰希心思一动,忽然道:“张前辈,能问你几件事吗?”

“行啊,”张佳乐潇洒地转身,往院内的桌椅走去,还不忘招呼道:“来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呃好像本来就是,”他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便又举起了杯子,回头笑道:“喝茶吗?”

“不必了。”王杰希跟着他走,没有注意到那点小小的异常,心中正盘算着待会儿要问什么,就听张佳乐悠悠道:“不喝就算了,你想问什么?先说好,你问你的,我可不一定答。”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王杰希暗自皱眉,目光一扫,就看见身侧一朵开得正盛的红花,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道:“不如我们打个赌?你若输了,就必须回答。”

故人相见,张佳乐心情颇好,慢腾腾地倒茶,漫不经心道:“行啊,赌什么?”

“猜枚,”王杰希不假思索,顺手将那花折了,走过去坐下,将花递到张佳乐眼前,“单还是双?”

张佳乐没想到他居然来这一手,盯着那朵花,神情复杂,好像吃了一斤黄连却被下了禁言似的,有苦难说,好半晌,才颇为幽怨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纠结地开了口:“单……双吧?”

“到底是什么?”从小到大被坑怕了的王杰希再次确认。

张佳乐一咬牙一闭眼一横心,“双!……不,单……双双双!就是双数!”

“双数,不改了?”

“不改了!”

“好,那我猜单。”王杰希定了定神,开始一瓣一瓣地扯那红花,“一,二,三……”

他数得很慢,很仔细,聚精会神堪比少时练功的模样,不敢错过任何一瓣,这种拼运气的事,真的只能听天由命,谁也没辙,只好祈祷上天保佑能让他如愿。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终于扯下最后一瓣,王杰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将光秃秃的花茎凑到张佳乐眼前,眉宇间带出几分克制得很好的兴奋,“我赢了。”

张佳乐:“……”

可怜的红花被扯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张佳乐觉得自己也就是那花了,零落成泥凄凄惨惨,人花相映,怎一个苦字了得!在说漏嘴被那俩心脏的秋后算账和脚底抹油赶紧跑路之间,张佳乐只犹豫了一瞬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就要……

“前辈不是想反悔吧?”

“……”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张佳乐拍桌,“怎么可能!我什么身份啊还跟你反悔!”他气冲霄汉,豪情万丈地一挥手,“想问什么就问,乐爷我什么都告诉你!”

王杰希松了一口气,双手搭在桌上,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怀揣着那不可言说的紧张,抛出那个斟酌良久的问题:“前辈与小师叔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那你知道小师叔他身边有过什么……伴儿吗?”

张佳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一来竟然是问这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看着对面那张熟悉却又太过青涩的面孔,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微一黯。

王杰希紧紧盯着他的神色,自然看见了他这表情,不由得心里一紧,生怕自己早已晚了不知多少步,追问道:“前辈?”

“啊?”张佳乐回神,应了他一声,看着他掩饰不住的急切紧张与患得患失,难得默然片刻,反问道:“你为什么问这个?”不等王杰希回答,又接道:“喻文州他有也好,没有也好,与你何干?”

“我……”

“从他执掌蓝溪阁的那一天开始,喜欢他的仙就可以从蓝溪阁排到中草堂还能打个来回,”张佳乐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反而冲他眨眨眼睛,故作高深意有所指,“我说的是仙,也就不止女仙哦。”

“……”王杰希觉得这事情非常严重有必要问问清楚,“那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关心这个?是因为他是你小师叔出于后辈的关心呢,还是……别的?”

王杰希暗自咬了咬牙,他此刻已经十分清楚,看起来再大大咧咧好骗好说话,眼前的都是一位高高在上经历了数千年风波的仙君,他那些可说不可说的心思早被轻而易举一眼看穿——那么,他能看穿,那个心思缜密的、对他更是了如指掌的喻文州呢?

短短一瞬,脑子里无数念头转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便也不再遮遮掩掩,一横心,准备好了迎接任何风暴,扬起头直视着张佳乐的双眼,缓缓道:“别的。”

“哦——”张佳乐拖了个长音,没有惊讶,也没有王杰希所猜测的、对他离经叛道悖逆伦常的大怒指责,反而是轻轻笑了一下,“这样啊。”

王杰希屏息听着,不自觉地握了握拳,手心早已出汗。

“我有一个朋友,他曾经给我说过,我们另外两个朋友小时候、呃也不算,就是刚刚好上的时候,曾经干过的一件特别蠢、特别幼稚的事。”张佳乐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快来问我”四个大字,偏偏还十分虚伪地客气了一句:“你想不想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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