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叶黄/王喻】故剑(36)

题目都是骗人的,别信【喂


第三十六章   风月


屋内的月光比外边的暗了许多,面容隐没在黑暗之中,唯有双眼雪亮,光彩灼灼。

王杰希压在他身上,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将人牢牢锁住,看着这人难得露出无奈神色,心头浮起几分恶作剧一般的快意,忍不住挑了挑眉,道:“现在呢?”

喻文州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能说不好吗?”

一着不慎受制于人,哪还有什么说不的权利?不过,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真要动起手来,眼下的王杰希就算长出八只手,也是打不过喻文州的。

王杰希满口的正义凛然:“你若心里没鬼,让我看一眼又能如何?”

喻文州不禁被他这语气逗得笑了起来,胸腔一阵颤动,“岂有此理,这是该对我说的话吗?没大没小的,简直放肆。”

“又不是第一次,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王杰希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身下的人,嗓音微微低哑:“就在,你喝醉酒的那天晚上。”

喻文州一愣,眼底掠过一丝惊讶,还未说话,就听他又字字清晰地补了一句:“当时,你叫了我的名字。”

喻文州傻了,那天晚上的事自己一无所知,也没有太在意,他再是算无遗策,也未曾想到竟然在那样早的时候就种下了因果,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将旧事揭露,顿时心慌起来,“你……”

“所有的,都是因为你——”

男人低沉又微带沙哑的声音响在耳畔,灼热的吐息喷在肌肤上,激起一连串的细小颤栗,点燃那些沉寂太久的渴望与深情,喻文州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杰希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我早就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条!”话音方落,喻文州就觉胸前一凉,那深藏的秘密就已被展现在他的眼前。

屋内突然沉寂了下来。

月光逡巡在窗口,似乎被什么东西阻住了,无法再踏入一步。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炽热又疯狂的情绪在蔓延,仿佛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挣脱不得,只能听见那呼吸声一点一点地重了起来。

良久,黑暗中,终于传来了一声叹息。

“何必呢,杰希……”喻文州的声音轻轻的,飘忽得就像缓缓坠落的雪花,只要稍微靠近一点,那热气就会将它融化。可它终究没有,一点一点地累积着,落在王杰希心头,化作一片茫茫雪原:“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你就应该清楚,这一点代价微不足道,对我来说,没有你……才是最大的折磨。”

既登仙门得不死之身,自然不同于肉体凡胎,像喻文州这样的一方之主,身上更不该有什么伤疤,即使有过也该是暂时的,上点药施点法就好了。可此刻,即使月光昏暗,王杰希也能看见喻文州心口处那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的伤疤,几乎是把那一颗心都给刺出了千百个窟窿。至今尚是如此,可以想见,当年他受伤之时,又该是怎样的惨烈!

更何况,这伤不是他在大战之中得来的,而是、而是……

“你、你怎么可以……”

王杰希的情绪如同被阻截的江河,越积越高,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冲破堤坝,淹没一切。喻文州自然感觉到了,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心疼,眼底有融融的暖意缓缓化开,流入四肢百骸。

“都过去了,杰希。”他伸出手,摸索着找到了对方的,温柔却坚定地将那用力到青筋凸起、几乎要抓破他衣服的手轻轻握住,“我还在,你也还在,这就够了。”

一句话仿佛咒语,轻而易举地破开了他层层累积的防线,那沸腾咆哮的江河一点一点地平息下来,那高高筑起的堤坝一点一点地变矮,王杰希忍不住颤抖起来,手迟疑着上移,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却仿佛在害怕,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侧,始终不敢触碰。

喻文州微微偏了偏头,仿佛不经意地,将自己的脸颊送入他的掌心。

好冷。

仿佛所有的温度与热血都凝聚到了那一双眼里,再没有余力分给其他任何地方,否则,那双眼中的情绪何以如此炽烈,烧得人根本不敢去看?

王杰希觉得,掌心传来的温暖似乎要将他整个人融化了,他所有的愤怒与痛心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安抚。他贪求着更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抚过他的眉眼,指尖勾勒着他的模样,王杰希忍不住去想,过去的年岁里,他究竟是怎样一天天熬过来的?

心中的酸涩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指尖流连在他的眼角,想象着那风华无限的桃花眼生动起来的模样,王杰希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对不起……”他低声喃喃,仿佛失了力气,将头埋入他的肩膀,寻求安慰般地轻轻蹭了蹭,吐息皆喷在他的耳畔,“我再也、不会了……”

回答他的,是悄然而来的拥抱。

喻文州舒展双臂,环在他的脊背上,一点一点地收紧臂膀,抱紧了他,忍不住合上了双眼,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气息,良久,方才梦呓似的开口:“三百年了,杰希……我真的,很想你。”

他们静静相拥着,四下无声,月光如洗,在窗口默默地看着,没有打扰。破镜得以重圆,遗失的另一半得以找回,曾经深深相契的灵魂终于得以重逢——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力量能将他们分开。

心跳渐渐融合为一个声响,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温度,眷恋贪求着此刻的宁静,良久,喻文州才慢慢睁开眼,略松了松手,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轻轻推了推他,似真非真地抱怨道:“好了,起开,你重死了。”

王杰希轻哼了一声,如宠物般在他脖子间蹭了蹭,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透着十二分的不情愿,却还是翻过身子,在他身边侧躺了下来。

喻文州忍不住笑,偏过头,与他额头相抵,在一个极近的距离里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心被彼此身体的温度烘得暖暖的,轻轻道:“其实,当初我有想过,你转世之后,这大小眼能不能变好。”

不等对方给出什么反应,他就笑了出来,胸腔里的震动随之传到对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伸出手,在那双眼间轻柔地摩挲而过,低声道:“可现在我觉得,还是这个样子吧——真是好看得紧。”

凡人有云:情人眼里出西施;又云:色令智昏。可见这实在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天上地下,哪怕是第一等的仙君,也免不了俗。

即使早已被调侃了无数次,此刻的王杰希不禁还是有些无奈,他抓过对方作乱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别闹。”

这话一出,两人不禁都愣了一下。这一番动作太过自然,好像过往那三百年的分离从未有过,他们又回到了当年那亲密无间的时候,在外沉稳冷静扛起重任,将所有的任性与脾气留给彼此,分享最深的秘密。

好像有什么本能随之苏醒了,王杰希呆了一下之后,略一挑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微微仰起头,贴近了他的额头,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近乎虔诚,轻如点水,王杰希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表面上做得再平静,眼底却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忐忑,之后目光游离着根本不敢再看他,直到等来对面一声轻笑:“就这样?”

“……”王杰希觉得自己好像被藐视了。

活了不知道几个千年的喻阁主看着这个这一世年纪还不到自己零头的人,再想想当年那些个可说不可说的事,憋笑憋得辛苦,眉眼飞扬起来,忍不住就起了坏心,装模作样地一声叹,带着几分凄凄哀哀的幽怨,“杰希,你不行啊……”

男人怎么可以不行!

还不等王杰希反驳,就听他又接了一句,“要不,我教你啊?”

尾音上扬,如春日杨花飘落时乘风而起,勾得人心里发痒,王杰希仿佛被什么点燃了,某种刻在骨血里的本能被挑起,他毫不犹豫地凑上前去,“那就请多多指教了,小、师、叔……”

剩下的话语被淹没在两人的唇齿之间,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也交换着千年未绝的爱与思念,抛下了人前的谨慎与庄重,在这只有两人的天地里交与彼此最真实的自己。

王杰希眼前展开一片新的天地,他看见起伏的山峦,看见潺潺的流水,看见永不西沉的日月,他在懵懂无知的黑暗中走了二十五年,今日终于找到自己的光。他的生命里,读书、练功、降妖、驱邪几乎占据了全部,只能在心底最隐秘的小角落里藏起那一朵悄然开放的花,痴嗔妄念难与人说,本以为那起点也就是终点,可峰回路转,世事就是如此叫人惊喜,他愿意倾尽所有去抓住去占有,再也不放开。

喻文州曾以为自己会一直如孤舟般漂泊下去,在那三百年的、漫长到几乎看不见尽头的等待里,他无数次地刺穿自己的皮肤,淡漠地看着那鲜血汩汩流出,晕染成一幅荒诞而凄艳的画。可如今,他久违的爱人在亲吻着那些伤疤,所有的孤单与痛楚都被抚平了,荒原在他身后远去,他仿佛看见天河倾泻,漫天星辉将自己包围,而自己乘舟而上,淌过漫漫星河,渡往繁花盛开的彼岸。

甜蜜的、悲伤的、贪恋的、疯狂的都在此刻合而为一,他们红着眼睛,不知是带着笑还是带着泪,他们拥抱着彼此,好像拥有了整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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