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王喻】沧海渡归舟(5)

第五章   一线伏千里


光幕看似脆弱,实则坚硬如铁,那一团妖风狠狠地撞了上来,却只是轻轻一颤,未见破损。而下一刻,光幕后的喻文州纹丝不动,右手抬起划了一个半圆,那漫天清光随之收敛、凝聚为半尺宽的光带,轰然朝妖风核心卷去。

仍未现行的山妖嘶声长啸,黑色风团猛地收缩,向右侧闪避。

喻文州看得分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却没有什么意外和慌张,将右手一扬,又是一招打出。

此刻,他手中正握着一柄剑,却非金铁,竟是一柄木剑。这木质纹理细腻,色泽暗红,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光彩,除剑柄处有些刻痕便于执掌之外,这剑上竟然别无装饰,连一条穗子也无,相比起其他修道者往往光华灿烂耀眼夺目的法器来说,这柄剑着实太朴素了。

喻文州手持这柄简陋普通的木剑,朝前一递,向前踏出几步,又是一剑,如此反复几回,竟是踏出个七星降魔的步法,剑剑往那团妖风最密集处攻去。

那风团左躲右闪,看起来十分狼狈,费力支撑了一阵,山妖忽然厉啸一声,风团骤然爆散,分成无数条黑色触手,从各个角度朝喻文州打来。

喻文州神色冷定,隐隐透出几分杀伐之气,持剑一划,就如刀切豆腐般将那万千黑雾斩断,那木剑所过之处,黑雾根本无可阻挡,来一条斩一条,斩断的便冉冉散去,再无痕迹。

剑芒灿烂,在喻文州身前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山妖见一招不成,又急又气,更有几分惶恐,大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做什么总与爷爷过不去!”

喻文州挥剑斩断最后几条触手,挽了个剑花,轻轻一笑,合身向他扑来,语气里居然还有几分委屈:“明明是大王你先招惹我的。”

山妖恨得一口血噎在喉咙里,恨不得将半个时辰前的自己暴打一顿,奈何木已成舟无可转圜,见喻文州扑来,而那平平无奇的木剑偏偏又厉害得紧,吓得十分力气顿时去了九分,还有一分也摇摇欲坠,竟然转了个圈虚晃一枪,转头就往山林中跑去。

喻文州看得好笑,一面追去,一面问道:“大王怎的这般胆小如鼠,连一战都不敢吗?”

山妖裹着一团黑雾钻入脚下山林,喻文州携一身光华紧追不舍,如流星般划过寂静又黑暗的夜空。

这尚算得上赏心悦目的一幕,恰好落在了王杰希眼中。

他云头上隐了身形,目光追逐着喻文州的身影,将他所有的行动都看得一清二楚,见他们前后落了地进了林子,便也默默跟了上去。


那一边的追逐还在继续,那山妖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使劲了浑身解数,愣是甩不开喻文州,气得他破口大骂。奈何喻文州可是跟黄少天一处长大的主儿,什么都怕,就不怕吵,任他如何怒骂,仍然稳如泰山,每一次挥剑,都能削去他周身的黑雾,几次下来,终于可以隐隐见到其中大致的人形模样了。

山妖被追得急,渐渐地力气不足,骂声也低了不少。喻文州得了空,笑了一声,问道:“都到了这一步,大王为何始终不肯正面相见?”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那山妖就好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蹿上一棵高树,居高临下地瞪着地面上的喻文州,大怒道:“爷爷我是怕吓着你!”

喻文州也停下了脚步,意态悠然,颇有兴致地追问:“为何?莫非大王你……”

山妖气急,连忙打断:“呸!胡说八道什么,爷爷我可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在这漆黑一片的荒山密林里仍然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喻文州默然片刻,顺着他点头道:“行吧,既然如此,那你还藏什么?”

“爷爷我的俊脸,能是你们这些俗人随便看的吗!”

谁稀罕看啊……喻文州腹诽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继续点头,一脸纯良乖巧的模样,又问道:“你就为了这个逃跑?”

山妖大怒:“要不是你追,我能跑吗!”

这妖精大约是个傻的……喻文州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是个套话的好机会,便露出一丝害怕的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地道:“谁让你先动手了?再说了,我一个人追过来,也害怕你们有埋伏啊。”

山妖呆了一下,反问道:“什么埋伏?”

“你不是和同伴一起来寻仇,故意引我过来,要把我和我师兄各个击破的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爷爷我今天第一次见你,又什么仇?”山妖觉得简直不可理喻,莫名其妙地被扣了一个好大黑锅,顿时又忿忿起来:“再说了,我就是从这边跑过去的,若不是你,怎么可能还回来!”

喻文州右手持剑,左手背在身后,飞快地结了一个法印,面上仍是一派疑惑神色:“为什么要跑呀?”

“还不是因为来了个瘟神!听说骊山那条青蛇差点死在他手上,她可有两百多年道行了,都打不过,爷爷我能不跑吗!”

黑猫的魂体无声地在他身后出现,绿油油的眼睛朝树上那团黑雾看了一眼,随即身子俯低,几乎与土地融为一体,再次消失不见。

这山妖也太老实了,简直让人不好意思再骗下去……喻文州心里叹了一声,仍旧眨着一双晶亮的眼睛,问:“那是谁啊?”

“不知道,”山妖答得十分痛快,“我只是听说那蛇被打得重伤,所以才想躲一阵,哪想到又被你这混蛋撵回来了!”

“是你先要吃了我当点心的。”

“废话,离了镇子没了供奉,爷爷我可不得自己找吃的吗!”

“你不是妖怪吗,怎么还有人供奉你啊?”

“哼哼,无知小儿,爷爷我法力无边,区区凡人怎么可能发现我的存在,随便露个两手,他们就以为是神仙显灵,乖乖上供了。”

黑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雾三尺外的树枝上,喻文州眯了眯眼,半真半假地感叹:“这么厉害啊……”

“那可不,爷爷我聪明绝顶……啊!猫!!!”凄厉的叫声突然划破天际,本就稀薄的黑雾突然一阵沸腾,紧接着,那山妖居然再也站不稳,脚底一滑,从树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小眼子扑了个空,也不气馁,呲了呲牙,猫眼一转,毫不犹豫地飞身扑下。

“啊啊啊——猫啊!!!有猫!!!”山妖重重摔在地上,一直缭绕的黑雾顿时消散干净。可还不等喻文州看清他的模样,他已经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喻文州扑来,“大侠救命啊,有猫啊啊啊——”

喻文州:“……”

山妖才靠近喻文州三尺的位置,那柄木剑就“嗡”的一震,荡出一圈清光,刚一碰到山妖,那山妖就一声惨叫,登时翻倒在地,一口气还未顺过来,就觉得眼前一花,定睛一看,一张猫脸就在眼前。

山妖吓得肝胆俱裂,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救命啊!饶命啊!!别杀我,我没害过人啊!!!”

小眼子是没有重量的,可此刻它踩在山妖的胸口处,却让山妖觉得身上压了一百座泰山,连气都喘不过来。

喻文州这才有机会看清那他的模样。

只见他就一身灰扑扑的袍子,半点饰物都没有,处处透着穷酸,怎么看也不像个占山为王的主儿。再一看那模样,喻文州不由得好笑,只见这自称“美男子”的山妖细眼、尖嘴、凸下巴,再一看他怕猫怕得快要尿裤子,真身自然也就呼之欲出——

“你是老鼠啊?”

“什么老鼠,我是灰大王!”山妖一听这话,顿时大嚷起来,没料想站在他胸口的小眼子眼睛一眯,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立刻就受不了,立马改口:“不不不你才是大王!大侠!好汉!饶命啊啊啊啊——”

喻文州挑了挑眉,冲小眼子一招手,小眼子胡须一抖,警告性地看了山妖一眼,便跃上了喻文州肩头蹲着。

黑猫一走,那灰老鼠自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身,然后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开一两丈的距离,却仍是不由得有些发抖,连吞了好几口唾沫,才勉强鼓起几分勇气,问道:“你你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喻文州嘴角略微一挑:“现在该我问你。”

鼠妖抖了一下,莫名地觉得眼前这少年比他肩头的黑猫更加可怕,动物的本能此时占了上风,他再也不顾上什么大王或是美男子的体面了,立刻满脸赔笑,连声道:“是是是,大侠您说,您说!”

“你是哪里的妖精,为何找我们麻烦?”

“爷爷……啊呸,小妖,小妖我就是那边安顺镇子上的,土生土长,门都没出过几次!镇上有个城隍庙,我打小就在那儿,沾了香火,慢慢有了灵智……平日就在庙里吃吃喝喝,手下养了几个孩儿,但没害过人!一个都没有!真的!!”鼠妖强调了几次,接道:“前一阵这一片的妖精都在传,来了个特别厉害的道士,连骊山上的青蛇都受了重伤。他一路往北走,所以咱们……咱们这些小妖小怪的,哪敢再待在城里,纷纷躲了,想等这风头过去了再说。遇见你们,那是……那是躲在深山老林的,这又入了冬,太久没吃东西了,想吓唬吓唬你们,弄点吃的……”

听起来这妖生真是不容易……喻文州暗叹了一句,面上却八风不动,仔细看着他的神色,判断这话里真假。肩上的小眼子十分配合地呲了呲牙,一直关注着天敌的鼠妖“嗷”了一声,又往后缩了缩,整个人蜷起身子抖个不停,大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

“北边有什么?”

“北边?听说北边有好几个大妖怪住着,我们都不敢往那边去的……”鼠妖答了一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循声看去,只见喻文州身后,另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来者一身道袍,手持拂尘,正是王杰希。

喻文州看着他从自己身后的黑暗中走出,不觉讶然:“王道长?”

而那鼠妖看着这道士,想起这些日子纷纷扰扰的传说,不禁又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黑暗中逃去。

小眼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危险而低沉的呼噜,一跃而起,径直跳过了两三丈的距离,稳稳地踩在了鼠妖的背上,压得他啪的一下直接摔在地上,全身发颤,抱着脑袋哀嚎着连连求饶,却是再也不敢动了。

王杰希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边的猫鼠大战,只定定看着喻文州,好像要把他身上的每一寸每一缕都刻在心里。喻文州被他太过沉重又炽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眼底透出几分疑惑,又唤了一声:“王道长?”

王杰希这才回过神来,目光顺势下滑,落到他手中那柄木剑上,略停了停,随即,收敛起过多的情绪,重新抬眼看向他,目光里流出几分柔和来,“文州,好久不见了。”

喻文州很快地收起了惊讶神色,一下子就猜到了那鼠妖口中避之不及的“瘟神”是谁,不禁笑了笑,拱手见礼:“道长有礼了。”顿了顿,问道:“道长怎么在这里?”

“和你们分别之后,又碰到了几个作乱的妖怪,一路追查到此,就住在前面的安顺镇里。”王杰希简洁地答道,“之前听到说,你们也在这儿附近?”

喻文州点了点头,笑容中带了几分无奈,也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情况:“那真是有缘了,我们照理说今晚也该住那里的,结果我师兄说前面不远有座大城,就没有留下来,结果大城没找到,只能露宿荒野,还遇到了这位山大王,险些当了点心。”

王杰希何等眼明心亮,暗道什么大城小城的,分明就是那欠揍的话痨故意不肯让他们见面!在心里给那话痨狠狠记上一笔,王杰希脸上却是不见异常,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你师兄那人一向傻得紧,别信他,有事儿还是自己作主的好。”

喻文州礼节性地笑了笑,没有辩驳什么,指了指前面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鼠妖,问道:“道长刚刚为何问起北方之事?”

王杰希答道:“我之前查到了一些线索,正好碰到他,就想多问几句。”

喻文州露出一丝恍然之色,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尽管去问。

王杰希朝鼠妖走去。

小眼子蹲在鼠妖背上,幽幽绿眼倒映着王杰希走来的身影,站起来微微弓起了背,做出了一个防御戒备的姿态,又看了喻文州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模样,便走了两步,跳到地上,无声而快速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鼠妖双手抱头,趴在地面上发着抖,听见脚步声,哆嗦着看了一眼,就看见那严肃且不怒自威的大小眼,吓得三魂七魄都要散个干净,几乎要哭了出来:“道爷饶命,我没干过坏事!”

王杰希冷冷开口:“你在这里多久了?”

鼠妖立刻道:“记不太清了,一百二或者一百三十多年吧?”

妖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如狐狸虎豹,天生聪敏,修行相对容易;而老鼠虫蚁这类的,天资差、禀性差,能成精的少之又少,如他这般有百年道行,那也算得个中翘楚,着实不易。王杰希听他如此说,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心里软了几分,又问道:“可听说过延州一带,有什么消息吗?”

“延州?”鼠妖想了想,答道:“我小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前辈,好像就是从延州来的。当时他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他家被几个大妖精强占,他打不过,只好逃命了。”

王杰希眉头一皱,“具体什么时候,那前辈是什么来历?”

“百多年吧,那时候我刚刚开了灵智,记不太清……”鼠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他应该是头熊,说他们一族世世代代都住在、住在一个黄色的大林子里面,那几个妖怪一来,杀了他们家好几个兄弟,就他一个逃了出来。”

上古传说,黄帝在时,他的家族曾豢养不少大熊,故而也称其为有熊氏。这鼠妖说那些熊世代居于延州,说不定就是当年那些战兽的后裔,为黄帝守陵的!

王杰希片刻间已将前后事情串联起来,心如明镜,知道自己这趟没有来错,追问道:“那熊妖现在何处?”

“死了。”

“什么!”

“真、真真死了,不不不道爷别看我,不是我杀的!”鼠妖见王杰希变了脸色,顿时吓得大叫:“他逃出来的时候就受了重伤,我好心收留他养伤,结果没养几天,一群大妖怪就追过来,将他杀了!”

王杰希脸色铁青:“他们为何追杀他?你又怎么能活下来?”

“那时候我才多少道行,连人形还化不了呢。”鼠妖哭丧着脸,急道:“当时我将他藏到城隍庙后面,每日拿供品给他。可没过两天对方就追了过来,当时是白天,搞得天昏地暗,把庙里的人吓得到处跑,我混在里面,就没被他们发现。”

“他们为什么追杀他?”王杰希沉声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们打架,我哪敢靠近。不过要说东西,倒真是有一个来着……”


一刻钟后,安顺镇,城隍庙。

和所有的庙宇一样,这里的城隍庙里供桌上长年点着灯烛,摆着新鲜的瓜果吃食。王杰希和喻文州并肩踏入大堂,领头的鼠妖大约是看出他们不打算对自己动手了,精神好了些,热情无比地引着他们进来,十分自然地从供桌上拿了两个果子递给他们,讨好道:“二位来一个?”

王杰希:“……”

喻文州:“……不用了。”

——也不知这镇上的百姓万一知道了自己供奉给城隍老爷的东西全进了这鼠妖肚子里,会是个什么心情。

鼠妖有些失望,“噢”了一声,随手将果子放回去,还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小破地方,的确没什么能招待二位的。”

王杰希懒得废话,径直问道:“东西呢?”

鼠妖拍了拍头,连连道:“哦哦哦在的呢,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敢乱动,就藏在老爷下面呢!”说着,他煞有介事地朝城隍塑像拜了两拜,然后一撩袍子,跳上神台,挽起袖子,开始搬动塑像。

王杰希脸色更难看了。

喻文州满脸无奈地看着那瘦成竹竿的鼠妖费力搬动着足有两个他高的大塑像,蹭了一身的五彩斑斓的碎泥,那塑像却纹丝不动,终于忍不住道:“那个,鼠兄,你就不能使个浮空术吗?”

“啊?”

喻文州表示无法理解:“你当初是怎么把它放进去的?”

鼠妖觉得这个问题更莫名其妙:“那时候我还没化人形,打个洞就下去了啊。”

手里的拂尘一甩,王杰希终于忍无可忍:“那你就不能再回一次原形吗?!”


一炷香之后,王杰希和喻文州坐在城隍庙后院石凳上,看着桌上的包袱,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桌上是一张厚厚的棕黑色熊皮,上面背面隐约还能看见暗红的血迹,隔着遥远的岁月,仍旧散发着沉重的铁锈味。

熊皮上是一个黑沉沉的木匣子,巴掌大小,上面没什么花纹,十分粗糙,看起来就是劈砍削成,未经装饰,不知经历了多久的岁月,又重现于世人眼前。

这两件物事,说不定就是有熊一族最后的遗物,两人将它们细细查验一番,却一无所获——熊皮上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匣子更是根本打不开。

王杰希眉头紧皱,心知自己已经抓到了一条线索,但如今突破口就在眼前,却偏偏是个无处下手的死局,着实让人憋屈。而喻文州心情则平静许多,他并不知道王杰希所追查的是什么,更多的还是少年人的好奇心,见状想了一想,问道:“这两个东西一定有很大的秘密,否则那熊妖何以逃命也要带着?我们现在能拿到它,就已经占了先机了。”

喻文州的语言总是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王杰希那满腔的焦躁略微平复了些,沉吟片刻,接道:“我想,答案得到它们的来处去找。”

“什么地方?”

听到他这么问,王杰希莫名地就有些欢喜起来,脸色略郑重了些,道:“黄帝陵。”

“啊?”喻文州轻呼一声,“那里可是圣地啊。”

王杰希心里一动,那个隐秘而长久的期待忽然就浮上心头,他压了压心头汹涌的情绪,略微抬了抬眉毛,“怎么,怕了?”

“怎么会,只是……”喻文州失笑,笑容里有几分试探,和一丝隐隐的光亮:“你当真要去?”

“当真,”王杰希的唇角略微勾了勾,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去?”

一点星火就这样落入初冬的原野,很快将成燎原之势,点燃整个世界。


少年人的叛逆总是无可避免,而稳重早熟的少年的叛逆也一样,区别大约只是比别人来得晚些而已。

当一觉睡醒的黄少天发现喻文州一直不回,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追去,一路找上安顺镇城隍庙的时候,心里是十分崩溃的。

“你、说、什、么?”

鼠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比昨夜里见了天敌小眼子还要恐惧一万分,颤声道:“大大大王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师弟,他,真的跟着那大小眼的臭道士走了?!”

鼠妖都快哭了:“真、真的!就、就今儿早上,一个、一个时辰前!”

黄少天深深地吸了口气。此刻的他,穿着的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衣衫,背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身上还有不少尘土痕迹,和任何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一般无二。然而,他脸色阴沉,眸光烈烈如火,身上更有极为凌厉又暴戾的气息,体内似乎养着一头巨兽,随时可能冲破束缚,将这世间的一切摧毁殆尽。

他是这天底下数得着的人物,心绪几番起伏,最终还是没有与这小小鼠妖过不去,沉默了半晌,沉声问道:“他们去哪里了?”

鼠妖忙道:“延州!一个黄色的树林!”

黄少天一听就明白了,脸色一变,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们去那儿做什么?”

“不不不知道,”这鼠妖哪有什么骨气,立刻如竹筒倒豆子般全部交待了个干净:“我只知道百年前那里就被一群大妖怪占了,当年从那里逃出来一只熊妖,在我这里留了两天,后来还是被追兵杀了,但留下了几样东西。他们拿到了他的遗物,说要查什么事,就去了。”

黄少天虽然平日里不爱管事,但并不代表他脑子不好使,相反,他的洞察力和反应速度绝对算得上顶尖,一听这话,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关键,顿时愈发恼火,磨着牙冷笑起来:“好你个王杰希……”

这话中杀意几乎化为了实质,可怜的鼠妖趴在地上,几乎连发抖都没了力气,只听那尊杀神念叨了一句,停了片刻,又问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

鼠妖几乎要将脑袋埋进土里,只觉自己冤得六月飞雪:“我哪敢啊!”

黄少天轻哼了一声。

鼠妖趴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空空如也,黄少天竟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鼠妖愣了半天,紧绷的心弦一松,顿时瘫倒在地,眼睛一翻,只觉得裤裆里一阵湿热,竟是尿了出来。


tbc


不要一写长篇就没人嘛,来留个言一起玩耍呀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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