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王喻/叶黄】沧海渡归舟(39)

感觉进入瓶颈期倦怠期,写着都没劲了,只想动脑不想动手,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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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茫茫无意动


无垠的天穹之上,云层之中,有两条白线缓缓地从地平线的这一头慢慢地向另一头延伸,仿佛是什么力量在以天幕为纸,画出了两条笔直的平行线。

那当然不是未知的神明在挥毫作画,而是两条极速飞行的身影,由于速度太快,在他们身后,云层与空气的搅动形成了白线一样的尾迹,久久都不曾散去。

他们风驰电掣,一日千里,可就在此时,其中一条白线突然断裂,戛然而止,另外一个猝不及防窜出去一段,才刹住脚步,一头雾水地向他看来。

这两人自然就是从东海出发、准备西行出关与王喻二人会合的叶修和黄少天,他们一路顺遂,眼看着目标就在眼前,可黄少天却突然停住了。

叶修冲出去一截,只好折返回来,看着黄少天的脸色,不由得微微皱眉,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黄少天脸色铁青,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嘴角紧紧绷着,像一柄已被淬炼到极致的剑。他目光投向前方,穿过了云层,穿过了千里的距离,落到某一处地方,眼神雪亮,比任何剑影刀光都要凌厉三分,沉声道:“文州出事了。”

“怎么回事?”

黄少天一时有些恍惚,又是焦急又是担忧又是愤怒,种种情绪交织而来几乎要把他压垮。他定了定神,飞快道:“文州现在没有兵刃,所以我给了他一把剑,剑里封存了一道我的剑意,没告诉他,危难之时自能激发救命。我原以为他和王杰希在一块不至于会有什么大事,可是就在刚刚,那道剑意……动了。”

叶修也是极聪明的人,听完就懂,不由得也暗暗担忧起来。他是积年的老怪物,与王杰希、喻文州都有不浅的交情,也十分清楚他们的战力——喻文州现在情况特殊且不提,王杰希是什么实力?在他的身边都能发生这种意外,那对方的力量又强到何种程度,他们现在又该何等危险?

叶修心念电转,只觉得分外棘手,幕后势力的强大远出自己预料,对方究竟是谁,这样强横的势力,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短短一瞬间,叶修脑海里已经转过了不少念头,然而还没来及说话,就听见黄少天拳头捏得“咔咔”响,咬牙切齿道:“该死的王杰希,我把文州交给他,他就是这么照顾人保护人的?还想重新把他追回来,我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吧!老叶咱们走,找到那王八蛋先把他打一顿,然后把文州带走,嗯我想想,对了,送到东海去,那儿安全,托叶秋照顾几天!”

“呃……”看在过去的情份上,叶修觉得自己有必要帮王杰希说两句话:“少天,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别太早下结论。你看啊,老王对文州那肯定是没得说啊,现在出了问题说不定是因为他自身都难保,也不能怪他吧?”

黄少天恶狠狠地瞪着他。

叶修硬着头皮,心里给王杰希记了大大的一笔欠账,接道:“还有啊,也不一定真的就出事了啊,说不定你那一道剑意出去,问题就解决了——毕竟是你堂堂剑圣,一剑可当百万师,这普天之下,谁能挡得住啊?”

最后一句话无疑准确地击中了黄少天的软肋,他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炸起来的一身毛都被人不厌其烦地抚平了,圆溜溜的眼睛瞪了半天,最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原谅他的!走走走,加速加速加速加速,赶紧去跟他们会合!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文州,本剑圣要将他切成碎片!”

叶修心里松了口气,点点头,又道:“说不定都用不了你亲自动手,就算当时不死,剑意入体,自然会侵蚀他的奇经八脉,让他受尽折磨,怎么样,这样想想,消气了没有?”

黄少天轻哼一声,眼底泛起一丝冷光,森森道:“还用你说?走了走了别废话,万一耽误了正事,我拿你试问!”


喻文州看着自己手里的断剑,半天回不过神来。

刚刚,他几乎面临了此生最大的危机,兵刃被折断,足以削金断玉的劲风几乎已经吻上了他的脖子,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断剑之中突然窜出了一道流光——那道光只有一尺左右,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甚至不属于尘世,像是万万年之前,太阳初生时发出的第一道光:当它出现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拦。

那道光的速度太快了,仿佛时间的法则都被它所掌控,在被喻文州看到的同时,就已经切入了近在咫尺的王杰希的肩膀,然后原本势不可挡的王杰希一声闷哼,顿时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到了沙地之上。

喻文州死里逃生,握着半截残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应该做什么。

王杰希倒飞而出的那一刻,好像有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心口。他心里藏得最深、关得最严的那扇门被这一拳轰出了一条裂口,里面隐隐约约的,透出了一缕熹微的柔光。

“噗。”一声轻响,他手里的断剑滑落,没入沙地之中。喻文州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扑到王杰希的身边,急道:“道长,道长你没事吧?你醒醒,你有没有事啊!”

声音里又是急切,又是担忧,王杰希倒在沙地之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肩膀上被刚刚那道光芒打中的地方毫无异状,好像那真的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光,只是普普通通地扫过了他的身体而已。

但喻文州可不是傻子,这剑是黄少天给他的,如果有什么要命的机关埋伏自然也是黄少天的手笔,中了他的招,怎么可能一点儿事都没有?

他伸手探了探王杰希的脉搏,发觉他体内气息混乱,好像有一股力量不受控制地在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喻文州不敢乱动,正手足无措的时候,王杰希却是咳嗽起来,睁开了眼睛。

他本也不是陷入彻底的昏迷,只是被那剑气所震,一时昏沉而已。这会儿清醒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喻文州,瞳孔骤然一缩,立刻就像挨了一鞭子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同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咳,咳咳咳咳……”也许是起得太急,牵扯到了什么,王杰希气息不稳,再次咳嗽起来。可咳嗽归咳嗽,他仍是死死攥着喻文州,目光紧紧地锁定了他,哑声道:“你没事吧?”

喻文州有些懵,连忙摇头,道:“我没事,道长你呢,你有没有事?”

王杰希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慢慢地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难辨,带着些许庆幸、甚至还有些许的不满,手慢慢地松开了几分,却仍是没有放开他,声音嘶哑,低声道:“你不该过来的。”

“啊?”

王杰希不答反问:“你有没有遇到幻境?”

喻文州老老实实地点头,将自己之前遇到的种种照实说了——当然,将最后白衣自己的那一节给隐去了。

王杰希认真听着,沉吟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方才缓缓道:“我也一样,那幻境……十分厉害,我并没有把握能一击即中,所以假装失控,寻找对方的破绽。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

喻文州顿时一阵心惊肉跳,焦急道:“是我闯祸了吗,那心魔可斩杀了?”

“我能破境而出,自然就是斩杀了。”王杰希笑了笑,带着些许安慰的意思。想了想,又解释道:“那东西的名字叫‘魇’,不是我们所习惯的那种有血有肉的活物,而是一种执念,一种……无形无影、但却真实存在的东西。它起源于人的怨怼、愤怒、嫉妒、恐惧等等一切负面的情绪,并以此为食,吸收的怨气恨意越多,它就越是强大。它寄生于人体内,激发人内心深处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将人拖入混乱疯狂的境地,然后……伺机吞掉他的整个神魂。”

喻文州“啊”了一声,立刻明白过来,“那、那被它吞掉的话,岂不是彻底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对。”王杰希点点头,又道:“魇并没有特定的生长范围,但它是依托人的怨气而诞生,所以往往古战场或者一些天险绝域之类的地方存在的可能性最大,这里是千年古道,多少人含恨埋骨,生出那么几只也算正常,只是不知道它们对我们的袭击,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是后者,恐怕就不止这两只了。”

喻文州觉得奇怪:“这种无形无影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还能受人控制么?”

王杰希神色冷了下来,道:“怎么不能,只要在它可能出现的地方释放足够的怨气,就能将它引出,再捉起来,放到需要它的地方就行了。”

“足够的怨气……”喻文州喃喃重复了一遍,看着王杰希森冷的面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烈日如旧,黄沙滚烫,可他们之间却仿佛被一层寒气笼罩,再也没有了丝毫温度。喻文州脑海里浮现出无数惨烈的画面,眼中冒火,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低声道:“他们怎么敢这样牵连无辜?”

“对他们来说,无辜者就是用来铺路的。”王杰希坐在沙地上,眼睛被黄沙反射的骄阳刺痛,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显出几分危险的气息,接道:“我估计他们并不会在这里大动干戈地截杀我们,更可能是拖延我们的时间。这里的封魔阵他们应该还没有突破,里面的东西也还完好,找与不找区别不大,所以,尽快查探他们的下落,才是正事。”

喻文州用力握拳,恨恨道:“不管他们跑到哪里,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王杰希丝毫没有理会他难得的热血澎湃,淡淡道:“别冲动,这里太晒了,先去那边阴凉处歇会儿再说吧。”

喻文州答应一声,正要起身,就感觉王杰希握着自己的手突然紧了紧。他看向王杰希,王杰希坐在沙地上,一脸淡然地回望。

喻文州一头雾水,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突然明白过来,连忙用力将王杰希扶起来,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走到不远处的土堆下阴凉处,让他坐了下来。

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喻文州在他身边坐下,目光黏在他的身上,满眼都是疑惑,大约憋了一肚子疑问却又不敢出口。王杰希如何不知他的意思,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解释道:“你的剑里封了一道黄少天的剑意,我没防备,挨了一记。”

喻文州这才明白那道“光”是什么东西,顿时紧张起来,连声道:“那怎么办,严重吗,怎么治,是不是要吃药?”

“死不了,只是不太舒服。也用不着吃药,若是平时,寻个僻静地方,自己调息个七八天,将它化解了就行。”王杰希神色十分平静,好像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而非自己的身体伤势。

喻文州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平时?那现在呢?”

“你激发了这一道剑意,黄少天必然有所察觉,一定会加紧赶来——算算时间,他去东海也有几天,差不多该回来了。等他回来,自然有他来解决,你不必担心。”

喻文州想问他什么时候能来、来了要怎么解决,可却发现王杰希脸色微微发白,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便生生忍了,点了点头,放轻了声音,道:“那就好。”

王杰希背靠在土堆之上,半眯着眼,望了望蓝到极致的天宇,随后又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偷瞥了喻文州一眼,眼底掠过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这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见他闭目养神,喻文州也不再说话,只是偏过头,默默地看着这个男人。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从他深沉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紧闭的双唇,感觉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王杰希算不上那种让人惊艳的美男子,但绝对称得上仙风道骨、出尘绝俗,两颊瘦削,下巴的线条收出几分凌厉,望之如山岳挺拔,乃是历经了千年风雨吹打、剥去了一切繁华修饰才能展现的凛凛风骨,卓卓于世,坚不可摧。

喻文州看着他,脑海里响起不久前那个白衣自己的声音,后知后觉地面红耳赤起来,忍不住微微咬牙,隐隐带着几分不甘与倔强,目光却定在他身上,一刻也没有移开。

他想起什么“趁夜私会”、什么“瞒着天下相爱”,心里的不自在几乎到了极点——陈年往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凭什么要生生地在他脑子里塞进这一段“别人”的记忆,让他接着演出“别人”的故事?

喻文州这一世活了二十年,虽然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好歹也是堂堂正正自由自在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性格,怎么就非得循着上辈子的路接着走呢?前世的情人毕竟是前世的,这辈子……他还没想好呢……再说了,什么画画弹琴花前月下的,都是人间话本的俗套而已,哪里像是仙家作为了,有什么特别——

等等。

喻文州突然呆了一下。

他放任思绪天马行空,一不留神想得太多,突然想起一句被自己忽略掉的关键词:那白衣的自己曾说,是“你”教他弹琴的?

耳畔仿佛又想起来王杰希那天弹出来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琴音,喻文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十分不想面对这个现实,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王杰希的脸,眼神里满是纠结,忍不住喃喃道:“不是吧,你的琴,居然是我教的?”

……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喻文州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斩断了对自己前世感情生活的任何幻想。

不过……又一个念头倔强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飘飘忽忽地如一根羽毛,落到了他的心尖子上。他心里痒痒的,晕晕乎乎地想:连这都能忍,当年自己……也算是真爱了吧……

就像一幅清清淡淡的墨笔山水被涂上一笔一笔的红橙黄绿,喻文州心乱如麻,神思飘了不知多久,回过神来一看,却发现王杰希不知何时居然睁开了眼睛,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颇有些干坏事被抓包的窘迫,说话顿时磕巴起来:“王、王道长你醒了啊?身体好些没有?”

“我没事,”王杰希眼底有一闪而逝的笑意,声音轻轻的,如同一阵细雨和风,掠过他的身边:“在想什么,怎么不休息会儿?”

喻文州莫名地耳朵发烫,目光游离开去,不敢和他对视,干咳一声,眼珠子一转,立刻撑出理直气壮的模样,道:“我这不是害怕有魇再来袭击我们嘛!”

“魇乃无形之物,只能伺机寻找破绽来扰乱人的神魂,是没办法以外物来发动攻击的。”王杰希胸有成竹,显然没把这当成个问题。

“嗯……”

“所以不用担心,只要我们灵台清明,守住本心,它就奈何不了我们。”

喻文州的表情却没有那么轻松,他慢慢地抬起手,指向王杰希的背后:“你是说那个吗?”

王杰希回头。

只见远处有几个土堆,在阳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而此刻那阴影好似突然活了过来,黑暗慢慢地向外蔓延。阳光并没有办法奈何得了它们,它们在阳光下愈发壮大,慢慢地直立起来,以它为中心,渐渐地起了一阵旋风,开始只是无数的沙子随风汇聚,紧接着,风力越来越大,不远处的土堆也开始颤抖直至松动,大大小小的土块也被卷入旋风之中。

风沙迷眼,王杰希与喻文州都半眯了眼睛,打量着中间那渐渐成型的怪物。就见那黑色浓稠如泥浆,黑得好像一条无底的深渊,任何东西进入它的范围,都无法逃离。这黑色泥浆外面驱使着无数沙土,突然有一块西瓜大小的土块脱离了它的掌控,一下子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另一块还算完好的土堆上,只听“轰”的一声,二者双双碎裂,变成了指头大小的碎块,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喻文州:“……”

王杰希:“……”

喻文州:“无法发动攻击?”

王杰希咳嗽一声,“区区一只,不足挂齿。”

话音刚落,他们左右四方再次响起无数呼啸风声,七八团黑色阴影浓稠无比,同样卷起风沙土石,摇摇晃晃地朝他们合围而来。

喻文州:“区区一只?”

王杰希大声咳嗽起来。


tbc


老王啊,急支糖浆要不要,九块九包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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