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王喻/叶黄】沧海渡归舟(40)

第四十章   三生旧精魂


黄少天和叶修一路风驰电掣,尚在百里之外,就感觉到前方传来的强烈的灵力波动。他们对视一眼,眼底流露出几分担忧,身形更快,化作流光,如离弦之箭,飞快地向目标刺去。

片刻之后到达鬼城上空,从上空俯瞰,只见鬼城之中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好像整个沙漠都被撕裂似的。再仔细一看,沙漠依旧是沙漠,只是好像有谁持剑以劈山之力从中斩落,沿着那一条线,城中错落的土堆纷纷粉碎,只剩沙漠之上一片空荡,看起来就好像连鬼城都被人劈成了两半。

叶修半眯着眼,仔细观察着脚下的战场,很快做出评价:“这动静不小啊。”

黄少天心急如焚,铁青着脸,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按下云头,往鬼城冲去。


鬼城之中,王杰希握着拂尘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受了不轻的内伤。

“道长!”喻文州飞快地冲上来,扶住了他,看他的眼神里又是惊讶,又是敬佩——刚刚,王杰希以一人之力将那一群魇耍得团团转,凭借灵活无比的身形将它们聚成了一团,倒像是它们被无数兵马包围了似的。随后,以莫大的法力挥出山呼海啸般的一招,将它们通通剿灭,一点不剩!

体内那道该死的剑意趁机横冲直撞,王杰希有些难受地轻咳两声,正要说话,突然往天空上一瞥,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文州!”

“呼”的一声,熟悉的旋风卷了过来,黄少天的声音很快如连珠炮般响起:“文州我回来了,你有没有事,受伤了没有?这里发生什么了老王你怎么回事就这么保护文州的吗!”

“师兄!”喻文州又惊又喜,随即看见了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的叶修,愣了愣,“这位是?”

叶修看着他,是和记忆里别无二致的模样,可周身气质却截然不同——大约是成了精的狐狸和刚出生的兔子的区别——说来这也有他的一笔账在里面,心里多少有几分歉意,见他看过来,立刻摆出了自认为最和善最无害最真诚的表情,朝他微微一笑:“你好,我是叶修。”

这个名字对喻文州而言并不陌生,当日在青海湖边,王杰希就将叶修和黄少天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所以喻文州对他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和黄少天搅合到一块去?如今真人就在眼前,喻文州上下打量,看出了对方的慵懒随意,除了那张脸还有些可取之处外,别的……也平平无奇嘛……

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神只是略微闪动,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十分礼貌,看起来无懈可击:“叶前辈好,我叫喻文州。”

“你好你好,大眼好久不见,”叶修的目光在他身上轻飘飘地一掠,扫过他身侧的王杰希,与对方在这短短一瞬间里交换了一个包含着许多信息的眼神,随后又落到他身上,大大咧咧一挥手,“叫什么前辈啊,太见外了不是?跟少天一样也叫声师兄就行了。”

“我靠叶修你要不要脸?”黄少天回头瞪他:“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他哪门子的师兄!”

“唔,说来的确不算,我跟你家老魏算一辈的,”叶修摸了摸下巴,认真道:“要不,叫师叔也行,是吧大眼?”

王杰希连一个嫌弃的眼神都没给他。

“滚吧你!!!”黄少天啐了一声,懒得跟他多说,一把将喻文州拉离王杰希的身边,上下前后左右打量一圈,再次问道:“你没事吧,你确定你没事吧,外伤没有内伤也没有吧?”

“我没事,真的没事!”喻文州反手又拉住黄少天,把他往王杰希身边扯,急道:“道长有事,他中了你的剑意,你快给他治治!”

“啥?”黄少天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满面狐疑地看向王杰希,很快猜到了唯一的那一种可能,眉头皱了一下,声音微冷:“你对文州动手了?”

王杰希脸色不改,淡淡道:“这里有魇。”

魇……黄少天自然也是见多识广之辈,念头飞转,已经能大致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脸色好看了些,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模样,哼了一声,道:“你也有今天。”

王杰希十分淡定,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将灭绝星辰一收,非常自然地朝他伸出了右手,手心向上,露出了自己的脉门。

——绝对信任、毫无保留。

黄少天脸上写着不甘不愿,却仍是伸手搭在他的脉上,只一下,脸色就微微一变,再以灵力一探,不由得“诶”了一声,面带讶色地看向了王杰希。

王杰希一脸平静,眼神似有深意。

喻文州见状,心中焦急,追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

“啊,不严重啊,没什么,小事,很简单!”黄少天一面冲着喻文州嘻嘻哈哈,一面给叶修使了个眼色,道:“给我们一个时辰,立刻就能解决!走吧老王,找个阴凉的地儿,让本剑圣给你疗伤啊。”

王杰希点点头,对喻文州道:“不用担心,我们去去就回。”

黄少天十分哥俩好地将王杰希脖子一勾,两人转身走向鬼城深处,很快就消失在重重土堆的背后。

叶修在一旁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仔细观察着喻文州的神色,见他还是一幅呆呆愣愣没回过神来的模样,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有些怀念当年和那位妖王陛下当面敬酒背后捅刀的往事,昔日风华不再,着实让人感怀。不过当前暂时不是感慨的时候,他有另外一件事更感兴趣。

“你好像很担心大眼啊?”叶修懒洋洋地靠在土堆上,不知从哪儿找出来跟草茎叼着,看起来颇有些痞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这么惊讶嘛,自我介绍一下,我……”

不等他说完,喻文州居然打断了他,眼睛眨了眨,一副人畜无害的白兔样子:“我知道,王道长跟我说过你的事,也知道你和我师兄的事,你们俩一起过来,说明师兄已经原谅你了?不过以他的脾气,要彻底放下估计也不太容易,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找时间跟他聊聊?”

叶修被噎了这么一出,突然觉得自己小看了他——虽然还不是成了精的狐狸,但至少是个成了精的兔子,脑瓜子转得还是这么快,都能反客为主先将他一军了!但叶修毕竟比此时的他高了不止一个段数,一瞬间的诧异之后就恢复如常,笑道:“哟,这都告诉你了,那看起来你跟大眼也处得不错?要说大眼也是不容易的,三百年啊,本来是心如死灰,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重新遇到你,啧啧,我过去那三百年是睡过去的,完全无法想象,大眼是怎么生生地熬过这三百年的。”

喻文州脸色一白,还未说话,就听叶修幽幽道:“这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大梦浮生啊,还好,你回来了……”

喻文州顿时有些呆愣:“我……”

才说了一个字,叶修就急忙追问道:“你不会再走了吧?”

喻文州下意识地被他带偏了思路,问道:“走哪儿?”

“不走就好,大眼这些年不容易,哪怕当年有错,这三百年的时间也够惩罚了,你们就好好地在一块儿吧。”

“不是,我们没……”

“好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叶修一脸“我懂”的表情,无所谓地摆摆手,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面带诧异,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呃……不是,我……”喻文州被叶修这一连串打得手足无措,可否认的句子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登时心乱如麻,隐隐有些面热,含糊道:“现在大敌当前的,哪有功夫……”

“什么大敌小敌的,反正我实话告诉你,大眼那脾气,典型的外冷内热,他只是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所以一旦心里那根柱子垮了,整个人就废了!你知道那根柱子是什么吗——哦看起来知道,总之一句话,他不可能再失去你第二次了。”

喻文州目光变幻几番,瞪着叶修,咬牙道:“前辈……你好像在逼我。”

叶修咧嘴乐了,却是毫无愧疚,双手一摊,无比坦荡:“看出来了?我只是把事情掰开跟你说清楚而已,你这人,看别人一清二楚,看自己一塌糊涂,一颗心九曲十八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推你一把,才让你看得更清楚嘛!”

“前辈倒是很了解我,”喻文州面色微沉,眼中隐隐有火,低斥道:“看清楚什么?”

“看清楚你自己的心啊,”叶修的声音突然飘忽起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外,又像是来自他自己深不见底的内心:“扪心自问,你对他,真的毫无情义了么?”


另一边,确认自己已经走得远远的离开了喻文州可以感知到的范围,黄少天终于卸下了那张笑嘻嘻的面具,脸色一沉,急道:“你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样子,”王杰希面色淡淡,垂下眼帘,整了整被他弄乱的衣襟,“何必大惊小怪。”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黄少天平时总是开朗明亮的十七八岁少年郎的模样,可这会儿他板起脸来,眉目间便立刻透出了几分凌厉,眼底有疑惑,还有几分隐隐约约的担忧,声音又沉了几分,追问道:“你还有一魂一魄呢,哪里去了?”

王杰希依旧垂着视线,沉默不答。

黄少天被他这副姿态气得上火,拳头痒痒的恨不得对着那张写满了“不用你管”的脸砸下去。他的手指忍无可忍底微微抽动着,深深吸气、再吸气,末了一声冷笑:“是,是我多管闲事了,堂堂微山神君,您老人家自有一番主张,做什么事什么时候用得着向旁人解释?你法力无边神魂强悍,分裂成十份八份的都可以,只是少了区区一魂一魄嘛,算个屁!”黄少天越说越气,想起猜测的之前鬼城中可能发生的种种,两相印证,很快勾勒出全貌,不由得冷笑更甚,厉声道:“就说你怎么会被区区几只魇侵入神魂还朝文州动了手,王杰希,王道长,王神君!你自己想死没人拦着,可别这么狂妄自大,还把文州害了!”

王杰希的手指痉挛似的微微一缩,终于抬眼看向黄少天,神色坚定,断然道:“我不会。”

“你不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若不是我在那把剑里面留了后手会怎么样?你倒是给我说说,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黄少天咬牙切齿,怒道:“王杰希,你怎么还是这个该死的臭脾气,什么事都想一个人担了,宁可把自己活活压死也不跟人分担,怎么着,你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天下缺你不可,我们这些人都是土鸡瓦狗的累赘是吧?一人之力终有极限,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王杰希一怔,没想到黄少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素来身居高位,早已习惯了将所有人遮蔽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也因为他实力太过出众,没几个人能跟上他的脚步,所以总是下意识地将一切的难题留给自己,几乎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能跟他分担。

黄少天这一席话如同一道霹雳,在他坚持了数百年的习惯上劈开了一条大缝,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明亮到近乎刺眼。他呆看着黄少天,半晌,近乎逃避地移开了目光,面色有所松动,目光闪了闪,片刻后,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在微山。”

“什么?”黄少天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又冷哼道:“怎么,放不下你的徒子徒孙啊?”

“我在重铸灭神,离不开人,但这边又不能耽误,只好分出一魂一魄留在山里。”王杰希大约是想明白了,耐心了许多,解释道:“算算时间,再有十天半个月,应该就成了。”

“……”黄少天张了张嘴,倒是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若以此来论,王杰希这番苦心也的确让人说不出话来,饶是黄少天这般能言之辈,一时也有些讪讪,静了半天,方才勉强道:“那你不早说!”

王杰希向他投去一个“你问过吗”的眼神。

所谓自己挖坑自己跳,黄少天之前气势有多足,现在心里就有多亏,摸了摸鼻子,不轻不重地哼哼两声,嘴里含糊地嘀咕了几句话。

王杰希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行了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吧不说了别废话来来来坐下让本剑圣替你疗伤!”

王杰希知道他的脾气,语速越快表示心里越虚,听着这连换气都顾不上的一长串,眉目间难得地流露出几分笑意,依言盘腿坐了下来,顺口问道:“你这一趟去东海还挺顺利,都把叶修找回来了,原谅他了?”

“谁原谅他了,你别瞎说啊,是他臭不要脸死乞白赖非得跟着我!再说了就算我原谅他也不会原谅你的,你欠的账比他多多多多多多了!”

这种话王杰希听得多了,半点不往心里去,只是闲闲地挑起眼睛在他身上一转,定格在了某个地方,幽幽道:“可是,你脖子上……”

黄少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几乎跳起来,立刻伸手捂住王杰希视线停留的地方,脱口道:“不可能,早该——靠,你你你你,你诈我?!”

王杰希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太阳太晒,看花眼了。”

“王!杰!希!”

在剑圣气得冒火的目光下,微山神君十分心大地闭上了眼。只留下剑圣一脸牙疼的表情,右手手指抽动,十分认真地思考起杀人灭口的可行性。


这一日的鬼城,经历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热闹,可是纵然伫立千年的土堆倾颓,但呼啸万年的风却仍未停息,那高悬万万年的太阳也从未改变,循着万古不变的轨迹,一点一点地沉入西边的大漠之下。

落日熔金,整片沙漠都成了金色的海洋,喻文州半眯着眼,欣赏这难得一见的落日风光。他沐浴在金橙色的夕阳下,身形细瘦,却又高挑而挺拔,漏出的几缕黑发在风中飞扬,不知不觉中,他也成为了这落日风光中的一部分,落入了慢慢走来的王杰希眼中。

王杰希脸色有几分苍白,可夕阳落在他的脸上,很好地掩饰住了这一点,又为他平添出几分往日难得的柔和模样,多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他看着喻文州的背影,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目光,径直朝他走去。

黄少天原本和他并肩走着,结果就这么被无情地抛开,顿时呲牙咧嘴地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头看见叶修在一个土堆的阴影下坐着,嘴里叼着根草茎,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黄少天冲他耸了耸鼻子,看起来十分嫌弃,但双脚却不受控制似的朝他走去。

王杰希默默地走到喻文州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在他的侧脸上流连片刻,便同样投向了远处的滚滚黄沙。

他们此刻正站在鬼城的边缘,背后是斑驳各异的“城墙”,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更远处,也许还有连绵不断的商队——这里是千年古道,驼铃幽幽,带着无数人的离合悲欢,足以穿越时光,响彻这里的每一寸山河。

喻文州当然感觉到了王杰希的到来,但却始终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王杰希原本是极有耐心的清静性子,但这性情在此刻却是不太管用,静静地待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喻文州眼神微微放空,轻轻道:“在想,这里有多少沙子。”

王杰希愕然:“这哪里数得清?”

“是啊,数不清的。”他轻飘飘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事,说不清扯不断,没完没了。”

“……”王杰希觉得这话没法接,大脑开始飞快地思考应对之策,静了片刻,方才试探着道:“刚刚叶修跟你说什么了?”

喻文州轻轻笑了出来,终于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可眼里却丝毫笑意也无,只将他淡淡地上下打量一番,不答反问:“你身体如何了?”

王杰希斟酌词句,答道:“黄少天亲自动手,将剑意引出,已经没事了。”

喻文州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了片刻,才问道:“没了?”

那眼神空得可怕,好像下一刻……不,好像这一刻他就已经斩断尘缘无牵无挂了,像一潭风吹不皱的死水,看得王杰希一阵心慌意乱,语气也不由得急切了起来,不假思索地立刻全招了:“有,我之前、之前在微山,因为一些事走不开,所以以分神之术留下了一魂一魄在那里,所以刚刚才会被魇侵入神魂,但我几乎立刻就意识到那个是幻境了,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他越说越急,神色颇有些狼狈,恳切道:“总之、总之我没什么损伤,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喻文州一直保持着那样平淡而死寂的神色,待他说完,静静地与他对视片刻,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眼底的慌乱和急切,这才合了合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王杰希呆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居然诈他?!

可见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微山神君刚刚才诈了蓝溪的剑圣,转头就被人家阁主给诈出了老底,顿时有些脸热,还未想出该怎么解释,就听喻文州的声音接着传来,带着些无法言说的压抑:“王杰希,当年,你对那个人、或者说那个我……也是这么东瞒西骗,从不坦白的么?”

王杰希脱口道:“怎么会!”

“……是了,可不是么?我算什么东西,哪里比得上他?”喻文州明显是气急了,挑起嘴角,眼底掠过一丝恶意的残忍,低声道:“可惜,现在只有我,没有他了。”

王杰希搜肠刮肚,字斟句酌地想要把事情解释清楚,急道:“不、不是,文州,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故意瞒你什么,只是我觉得这都是小事,没必要多提。而当年我也不曾事事跟你、跟他说个明白,只是他身为妖王眼光何其毒辣,根本不必我说,他自己就能看出来。不不不我不是嫌弃你现在没本事,你别乱想,我只是、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危险,王杰希立刻发现了自己话中的漏洞,手忙脚乱地找补了半天,正词穷着,突然想起刚刚黄少天给他的当头棒喝,顿时开了窍,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颇有些悲苦之态:“只是平日里在微山,习惯了一个人承担着,从来没有人能跟我分担。当年他可以,但是在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了。”

喻文州一怔。他仿佛看见在某一座恢弘典雅的大殿里,王杰希孑然独立,一肩挑起山门重任,青衫猎猎于风,何等耀眼,何等潇洒,却又何等寥落,何等孤寂。

顿时,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那层刚刚强行穿戴上的盔甲就好像泥块一般,纷纷崩裂下去。

那一句话说出来,王杰希好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似的,那些沉重的责任通通被抛诸脑后,只觉得心思透亮,一身轻松,眼神隐隐有光,认真地看着喻文州的眼睛,问道:“现在,如果我愿意说出来,你、你愿意听么?”

这话中之意太过明显,喻文州连装傻都找不到方向,只好逃避似的移开了目光,硬邦邦地答道:“我不是他。”

“你当然是他,你们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王杰希很果断地给出从未改变过的答案,想了想,又补充道:“别这么抗拒,没有谁把你当替代品,最多……当你是个‘少年状态’罢了。”

喻文州面无表情:“什么叫少年状态,是年少无知又好骗的另一种说法吗?”

王杰希:“……”

此刻微山神君脸上僵硬的表情明显地取悦了喻文州,让他的心情好了起来,眼尾略微上挑了半分,却是再次别过头去不看他,语气故作随意,哼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要说,我就听;你要不说,我才懒得问!”

王杰希心跳漏了一拍,眼底浮现出再怎么克制也掩藏不住的欢喜神色,忍不住唤道:“文州……”

“叫什么叫,你怎么比师兄还吵?这么好的风景,就不能安静看会儿吗?”

“是是是,看、看,安安静静地看,你想看多久都可以……我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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