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为觞

没有王喻也没有叶黄，只有一个傻fufu的翔翔和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某人……

为了保持完整还是打了王喻的tag，介意可以不用点开，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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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今夜月明前

水中那条“凶残无比的食人鱼”不知道孙翔想了些什么，刚刚吃完半条大蟒的它明显心情极好，“哗啦”一声，又在水里翻起了几个水花，大约是在表示欢喜与谢意。

但这种表达方式给人自由理解的空间实在太大，尤其是对一些想象力丰富的人来说……比如孙翔，他看到这串水花的第一反应就是倒退一步，显出了野兽护食的本性，脱口道：“没吃饱？”

“……”江面上平静了片刻，随后，翻起了一个弱弱小小的、看上去颇有些害羞的水花。

——孙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

总之他一下子就心软了，犹豫了不过片刻，作为一个古道热肠自诩也是个大侠的少年妖，他果断地撸起袖子，把那大蟒的前半截料理起来。

“行行行，翔哥我向来大方，既然你饿了就先给你吃，等会儿啊，很快就烤好了！”

水面的波动肉眼可见地扩大了。

日头已经落了半截，连绵山脉只剩了一片剪影，江上也从跳跃着的金色变成了浓稠的橙红色，像一条缓慢流动的岩浆之河，没人知道掩藏在这种外表下的它，究竟拥有怎样的温度。

孙翔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对这个还未露面的存在如此心软迁就，连到手的美味都愿意拱手相让，拿出看家的手段将这半截大蟒调制得比刚才更加鲜美，光是闻一闻，肚子就发出了急不可待的“咕咕”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将目光移开，看向江面，喊道：“下面的兄弟，还在么？”

“哗啦！”一个欢乐无比的水花立刻翻了起来。

之前爱答不理的，这下反应倒快……孙翔暗暗撇嘴，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手里烤好的大蟒，心里一横，挥手就将它扔了下去。

“噗通！”木棍落入江中，立刻就没了踪影。孙翔在心里数数，等待对方的反应，果然，刚刚数完一个“三”，水面上就“咕噜咕噜”地冒出了无数泡泡，好似整片江水都被煮沸似的。

孙翔顿时大惊，心道这老兄难道是吃得太开心了在水里打滚？还是说刚刚吃完就要翻脸不认跟他打架了？念头还没转过几个，就看见水面翻腾不止，紧接着，一个东西从水中飞了出来，炮弹也似，径直朝他砸来！

孙翔下意识地骂了一声，飞身后退，就听“嘭”的一声，伴随着不停的“噗噗”声，那东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孙翔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那东西竟是一条三尺多长的大鱼，极其肥大，这会儿正拼命地张大嘴，鱼鳃一张一合，不住地在地面上扑腾挣扎，发出连续不断的“噗噗”声。

“诶？”孙翔一个疑问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江上连续传来好几声水花响，然后“嘭嘭嘭”响声不断，一连五六条大鱼被甩了上来，一个个瞪圆了眼，徒劳地翻滚着，几乎将崖上尘土全都打湿了。

孙翔这下看明白了，顿时咧嘴大笑起来，右手五指一动，几道墨色的光芒就射入了那些大鱼头上，将它们在瞬间杀死，同时朝江面问道：“这是给我的吗？哈哈哈哈多谢啊，我生在山中，倒是很少吃鱼，今日可以尝尝鲜了！”

江面沉寂了片刻，随后大约是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就听“哗啦哗啦”“噗通噗通”声音再次响起，又有七八条大鱼被甩了上来，一个个满眼惊恐拼命翻腾，身上江水乱甩，自然也就溅了孙翔满身。

孙翔：“……”

意识到问题出在何处的孙翔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叫道：“够了，够了！老兄，大哥，够了！真够了，我吃不下了！”

好像时间都被冻结了似的，一切的声音都断裂了，江面上，一只刚刚被不可名状的力量送出水面的大鱼停滞在半空，飞溅的水花也凝固在它四周，它们好似一座雕像，被雕刻在无所依凭的空中。

然而仅仅是一刻，一刻之后，那无形的力量消散殆尽，半空中的大鱼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哗啦”一声落回水中，摇头摆尾，转眼就不见了。

满身是水的孙翔抹了一把脸，看着自己面前十来条最短也有三尺长的大鱼，脸上露出几分无法形容的情绪，摸着自己的肚子，再次咽了口唾沫。

火堆再次燃了起来。

这一次，孙翔从树林里捡回了比刚刚更多三五倍的树枝，放在旁边堆了半人高。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月亮却还未升起来，暮色四合，方圆数十里，这里便是唯一的光。

火光照着他年轻的脸，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属般的色泽，让他看起来比白日更加稳重、更加成熟，黑夜本就是属于他的，在这样的黑暗里，他更加自信而强大，自然也更加帅气了。

整片巫山都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就连流水的声音都变得轻盈，只有火堆“噼啪”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像是与江水应和着，奏出了一首谁也听不懂的歌。

孙翔没有拒绝水中那不知名的存在的好意，一面烤一面吃，很快就解决了五六条大鱼。这些大鱼的鲜美程度完全不输大蟒，数量又多，他的舌头和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会儿肚子已然七分饱，然而……他一瞥旁边，心情顿时复杂起来——还有这么多！

一口气吃完吧，他怕是要撑死；若是留着过两天吃，会不会让水里的老兄误会啊？孙翔冥思苦想，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了半天，突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自个儿吃不完，叫上水里的兄弟一起吃不就好了吗！

——哎呀，他真是太聪明了！

他顿时开心起来，手脚麻利地又穿了一条大鱼来烤着，一面仔细料理，一面对江面叫道：“兄弟还在吗，要不要一起来吃？”不等水面有所反应，他已经想到了理由，接道：“你看啊，这些鱼都是你送我的，我哪好意思让你光看着呢，有好东西了是兄弟就要一起分享嘛！再说了，兄弟你应该是水里的妖吧，向来都吃的生冷，偶尔尝尝热食也很好啊，刚刚那大蛇味道不错吧，我保证，这鱼更好吃！”

最后一句十分精准地命中了水中生灵的软肋，水面上，滑过一道无声的水纹。

孙翔一面翻转着鱼肉，一面自顾自地喋喋不休：“咱们萍水相逢，相逢就是有缘嘛，有缘就交个朋友呗！我跟你说啊，不是我吹，小爷我可是巫山小霸王，一跺脚，整片山都要抖一抖的！我估计着你是外来的吧？哎呀那你可是走运了，翔哥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跟着翔哥混，保准没错的！这江水好是好，巫峡浩荡百里，自然壮阔，可峡谷两岸，还有偌大的山脉呢，比小小巫峡大了何止百倍！你现在藏身的不过是峡谷边上的一条小河沟，分支中的分支，没意思，真的没意思极了，要不然跟翔哥我搭个伴，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咱这巫山的奇绝风光！”

孙翔说起这山中风光，说得兴起，又将自己数百年前在人间见识过的一些新奇玩意儿说了一些，越说越开心，越说越上头，一面烤一面说一面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这条肥美的大鱼竟然只剩了个骨架，又被他吃光了！

孙翔：“……”

——糟糕，刚刚他是不是说了要和水里的兄弟分来着？

气氛突然诡异了起来，四野寂静，流水无声，只有火堆里爆出一声脆脆的“噼啪”，好像一道闪电，劈在了谁的心上。

“咳，咳咳咳……”孙翔好像被呛着了，目光转动，强忍着不去看江面上的情形，一面弓起身子大声咳嗽，一面心虚且飞快地将空荡荡的骨架扔到一边，又抓了一条鱼来，在极短的时间里穿在树枝上重新架上火，这才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大声道：“咦这鱼怎么半天烤不熟，奇了怪了……兄弟你等等啊，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

山川无声，孙翔本也没想着得到回答，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中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如环佩玎珰，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好。”

孙翔手一抖，险些把鱼给掉进火堆里，霍然抬头看去，就见离他四五丈远的地方，近乎垂直的江畔悬崖边缘，出现了一道人影。

月亮就是在这时候升起来的。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下来，在江面上反射出水晶一般的光芒。月色与水光上下交辉，将整座高崖都照耀成了一个琉璃世界。在这琉璃世界中，水中的神秘来客的身影无疑是最光辉灿烂的那一个。他身着一身银色的衣袍，那用难以描述的手法织成的衣料在这种琉璃光华中似乎活了过来，凝结成更纯粹的光华在他身上流淌，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孙翔怔怔地看着他。

他仿佛是月光凝成的，无声无息地出现，却轻而易举地夺取了一切关注，滔滔长河、茫茫山林通通成了他的陪衬，没有人能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孙翔当然也不例外。

他就这么看着他缓缓地走近、再走近，目光从他的身上一寸一寸地聚焦他的脸上，瞳孔深处跳跃着难以言喻的期待。然而，随着他缓缓地走入火光照明的范围，这份期待顿时落空了。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极其滑稽的面具，看起来就是人间街巷里十个铜板买一个的那种，涂着花花绿绿的颜料，画技自然也不敢恭维，依稀勾出了个不知是猫还是虎的模样，左右各有三撇胡须，高高翘起，几乎要画到了耳朵上去。面具嘴巴的位置空了出来，大约是为了方便说话，空出来的位置露出神秘人的嘴唇，配着面具上的獠牙胡须，看起来、看起来……

“……”

孙翔觉得自己的心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成渣。

他目光空空满面呆愣地看着对方停在距离自己三丈左右的位置，刚好处于火光照耀范围的边缘，双手撩起衣袍下摆，单膝屈起，无比自然流畅地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态跪坐下来，末了还十分仔细地将衣袍整理好，妥妥贴贴地盖住自己的双膝——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身处荒野高崖，而是在某间庄严辉煌的大殿，正要与谁煮酒论天下。

动作一丝不苟，礼仪无可挑剔，通身气派与孙翔这个天生地养的“野物”截然不同，分明就是自小无数次地实践才能教养出来的模样，挺直的肩背、交叠在膝盖上的双手，举手投足之间，每一个细节都将“尊贵”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如果，他没有戴着那个滑稽的花脸虎面具，这一切就更完美了。

孙翔脑子顿时被这一套动作搅成了一团浆糊，心想这是什么物种，这是哪里的规矩，这是哪家神仙下凡来了吗，是他在做梦吗？

然而还不等他想明白，就看见规规矩矩跪坐在对面的神秘人抬起手，指向了他——手里的鱼。

“啊？”孙翔愣了一下，一回过神，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定睛一看，立刻一把将树枝从火堆上移开，看着糊了半面的大鱼欲哭无泪，“啊啊啊烤过了啊！”

神秘人微微歪了歪头，目光中显出几分好奇。

孙翔颇有些沮丧，看看鱼，又看看对面的神秘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飞快地将糊掉的半面撕下来，随手一甩，“噗通”一声给扔进了江里，随后将完好的那半边向他举了举，问道：“那个，你是下面水里的兄弟吗？”

神秘人点了点头。

气氛莫名地尴尬起来，有些冷场，之前的口若悬河好像都是幻觉，孙翔挠了挠头，“哦”了一声，干巴巴道：“这半边是好的，你不嫌弃的话，就，就接着？”

神秘人立刻点了点头。

孙翔将鱼连着树枝扔了过去，神秘人将手一抬，看不见的力量立刻纠缠上来，稳稳地将鱼送到了他的手里。他微微低下头，一手握着树枝，一手小心翼翼地撕下了一小块鱼肉——真真是极小的一块，还没他的小拇指长！

孙翔牙疼似的抽了抽嘴角。

就看见他肩背丝毫不动，慢慢地将那小块鱼肉送入嘴里，薄唇立刻闭上，只见得两颊动了动，无声地咀嚼了半天，才喉头一滚，才终于将鱼肉咽了下去。

孙翔觉得自己的牙真真切切地疼了起来。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这点子鱼肉还要细嚼慢咽这么半天，那之前一瞬间啃完半条大蟒蛇的难道是鬼吗？！

孙翔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翻腾不休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压下去，在脑海里简单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张嘴正要问问他的姓名来历，就看见那神秘的、终于吃完了一口鱼的贵公子抬起头，嘴角勾起，冲他笑了一下。

“咚！”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重重地撞了一下，孙翔顿时呆滞，什么词都忘了。

贵公子眼神好像比一切的水晶都要透亮，被月色与水色照得闪闪发光，轻轻道：“好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谢谢。”又停了片刻，似乎不善言辞的他抿了抿唇，眼底流露出几分羞怯的神色，想了半天，才慢慢接道：“我叫周泽楷，很高兴认识你。”

轰——无声的风暴席卷了孙翔的脑海，他整个人都僵硬了，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好，我叫孙翔，我也、也很、很、很高兴……”

周泽楷眨眨眼，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又撕下了一小块鱼肉。

这是周泽楷——堂堂北海太子离家出走的第十八天。

他是养在深宫的小太子，不知世事，对人间的广袤天地充满了好奇与向往，终于在叶修和黄少天的一番搅和下，下定决心改变龙生，去人间走一遭。

他当然不会大摇大摆地化了人形在凡人面前出现，在他偷偷读过的话本子里，傻乎乎一头撞入人间的妖精鬼怪没有一个得了好下场，都被“人心”这种天下最可怕的法宝打得一败涂地乃至灰飞烟灭……他只是未经世事，并不是傻，没打算把自己赔进去。

于是，北海小太子先在海边的镇子里待了两天，隐匿行迹，躲在暗处观察着、学习着，大概了解了人间说话做事的规律后，便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长江。

长江浩浩荡荡，横贯神州东西，与黄河南北呼应，共同养育了整个华夏人族。他以龙形原身潜入长江入海口，溯流而上，在一座名为“金陵”的大城外潜伏下来。金陵是神州大地上数一数二的大城，经济繁荣，人口稠密，占江海之便，水路交通尤为发达。周泽楷暗中观察，看着城市里车水马龙、房舍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也看着码头人声鼎沸、江上航船如织，不禁流连忘返，一待就是五六日，学到了不少话本里从未提到的东西，比如他现在戴的面具，就是他在那里捡到的。

那一日大约是金陵当地的什么节庆或是庙会，整座城市都变成了欢腾的海洋，到了晚间也不停歇，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火树银花照亮了整座城市，也在水中投下无数五彩的灯影。周泽楷变成一尾寻常的鲤鱼，游弋于城中水道，贪看着海底从未有过的热闹。就在那时，这个面具晃悠悠地落到了水里，岸上顿时传来少女惋惜的声音，随后又被同伴的取笑和安慰取代。声音渐渐远去，像一群黄莺儿从这一枝头飞去另一枝，只留下那个孤零零的面具，在被灯光照得五彩斑斓的水里飘飘荡荡，像一艘小小的船儿，通向未知的远方。

周泽楷在水下，隔着起起伏伏的水流看着城市里的宝马雕车、繁花如雨，摆摆尾巴，不着痕迹地推动着面具，渐渐飘远了。

他小心地收藏起这个面具，像对待龙宫珍宝一般。

在金陵待了几天，他便继续溯流向上，逆着长江一路向西，在不同的城市停留。就这样，他白天隐藏在城市里观察学习，晚上沿江西行，十几天的时间便到达了巫峡。就地形而言，长江自巫峡之下，皆是坦荡平原，而巫峡以上，则是落差极大、暗礁丛生的险地，这对周泽楷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不过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片山川丰沛的灵气，左右无事，便决定多留几日，休整过后，再继续出发。

就这样，他遇到了孙翔。

孙翔自然不知他的身份，坐在火堆的另一头，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着烤鱼，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又一层。

狼王生在巫山，是个实打实的山灵野物，直到后来能化形了才进入人世，学了些礼仪规则，但在他内心深处，最爱的还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感觉，冷不丁地看见这么个、这么个……瓷娃娃一样的贵公子，那别扭劲就别提了。

“咳，那个……周公子，”孙翔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地寻找话题：“你从哪儿来啊？”

安安静静吃着烤鱼的北海小太子动作一顿，却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咽下那口鱼肉，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孙翔，眼神深处流露出几分委屈，按照早就编好的剧本，低声答道：“家里逼我成亲，我不肯，就逃出来了。”

在周泽楷曾经看过的那三百多本话本子里面，一百本写着才通人事的天真妖女遇到落魄书生，一百本写着外出踏青访友的大家小姐遇到落魄书生，还有一百本写着逃婚离家的大家小姐遇到落魄书生。周泽楷花费了好一番心思，将这些剧情悉心揣摩，融会贯通，给自己安了几个角色，充分考虑到了各种情况的不同应对，自信满满地期待着能够完美地混入人群，体验人生。

此刻，就是他跨出的第一步！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遇到的是孙翔。孙翔一听这话，不疑有他，顿时一拍大腿：“哎呀，那可真是要命，幸亏你跑了！”

周泽楷重重一点头。

孙翔看着他：“……”

他也看着孙翔：“……”

孙翔嘴角略微抽了抽，有些难以接受的模样：“不是，你怎么不说话？”

周泽林歪了歪头，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疑惑，大概是在问：说什么？

“……”孙翔沉默了片刻，心情复杂地接受了这位新朋友似乎不太爱说话的现实，只好接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在计划内，周泽楷眼睛都不眨，答道：“找表哥，但是找不到……所以……”他越说越小声，头也低了下来，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起了某个不负责任的表哥，整个人都蔫了，看起来无依无靠，分外可怜。

“啊，这样啊……”孙翔点点头，颇有些感同身受，毕竟他自己也曾经历过一无所有、漂泊无依的日子，再看周泽楷那单薄柔弱的模样，心里一软，忍不住道：“那什么，这是我家，你也看见了，大山大水，洞天福地，你要不嫌弃的话，不如待一段时间？反正我也是独自一个，有你还能做个伴。”

周泽楷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翔哥我从不骗人！留下来你就是我的人了，跟着我，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比神仙还快活！”孙翔一挽袖子，胸脯拍得山响，昂头道：“——不瞒你说，翔哥我可是巫山之王！”

这句话掷地有声，铿铿然如长刀出鞘，少年豪气扑面而来，使得对面的周泽楷都不由得有些晃神。

就在这时，密林深处，突然卷起了风。

风里夹杂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墨色的云层亦乘风而来，遮蔽了月光，周围连温度都似乎降了一些。江水纷纷蛰伏，再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敛声屏气，无声地流向远方。

孙周二人都是修为不凡、感官灵敏的佼佼者，几乎同时发现了四周的异动，顿时都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看向四周。就见半空之中，一团极其浓重的黑云无声飘来，云中传来森森冷笑，如同一条条冰冷的蛇虫，争先恐后地钻入他们的耳朵。

“何方小辈，竟敢大言不惭？”

黑云疯狂地翻腾着，里面分明有什么极其强大力量蠢蠢欲动。四野一片死寂，就连虫鸣也听不见半声，白雾凭空而起，环绕在他们的身边，顿时将这明月孤山变成了一个阴森可怖的世界，似乎隐藏着无数冤魂恶鬼。

孙周二人对视了一眼，慢慢站了起来，面朝着那团黑云。而那黑云翻滚了一阵，一颗硕大无朋的头颅慢慢地探了出来。

二人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头硕大的长蛇，身躯还隐藏于浓稠的黑云之中，只露出了一个头。但那颗头就已经比他们脚下凸出的悬崖还要大，几乎无法想象，它的真身究竟有多长——恐怕真就是传说中足以环绕整座山峰的神魔吧？

那大蛇眼睛简直比最亮的灯笼还要亮，泛着森森的暗金色，目光四下一转，很快就落在了对它而言渺小如蝼蚁的两人身上，蛇信“嘶嘶”一吐，空气中顿时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腥臭，腥臭之中，它的声音如雷霆般响起：

“巫山之王，嗯？”

孙翔：“……”

抬头看着这庞然大物，出于本能，周泽楷隐隐地意识到了什么，眯着眼细细看了片刻，终于看见了对方头上那两个异常的凸起，略一思忖，心中顿时雪亮——这条大蛇，好像快化蛟了啊！

他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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